他今日真是处处都透着古怪。
先是莫名其妙不高兴,后又将原本准备送给她的书藏起来,再就是莫名其妙将他自己关在书房里半个多时辰,如今更是避免与她视线交汇。
饭食已经布置妥当,春晓伺候两人净手,而后随众人一齐离开,屋内只留下对坐的二人。
裴时语对着这一大桌菜想了想,他这些反常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楚,还是先试完菜再好好问他,索性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一大桌子菜上来。
萧承渊虽不与她对视,却也在见缝插针观察她,没了旁人在,她压根没有问他的意思,他在她眼里连盘菜都不如。
萧承渊的眸底翻涌着激烈的情绪,搁在膝上的拳越握越紧。
他确认过了,他不可能明明不甘愿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就送人离开。
诚然她选他的可能性不大,但到了这种时候他总得认真表个态,他是她的夫君,成了两回亲的夫君,没人比他更在意她,他能让她幸福。他轻启薄唇:“裴时语……”
才开了个头,却见对面的姑娘猛地抬起了头,一只手虚虚地遮住口鼻,另一只手在面前拼命地扇着,朝他投来求助的目光,芙蓉面涨得通红:“辣!”
萧承渊飞速扫了她身前碗里一眼,是咬了一小口的藕片,萧承渊脑中嗡了一下。
青州的特色菜以味重辛辣著称,她可能并不清楚青州厨子做出来的藕片看着清爽可口,其实是泡椒炮制的,像她这种从来不吃辣的人根本受不住。他方才沉浸在自个的情绪里,忘了提醒她一点。
“不要慌。”萧承渊安抚她的同时在想解决之法。
可今日的菜全是辣的,饭是热的,汤是滚烫的,这些都帮不了她。
他连忙驱动轮椅去找水。
裴时语这会已经辣得坐不住,耳根和脖颈通红,喉咙里像是被火燎过,可怜巴巴跟着萧承渊后头,后知后觉想起最后一点熟水已被她在等萧承渊的过程中喝掉了。
“好辣!”
裴时语不知道小小藕片有这样大的威力,她明明挑的看起来最不辣的食物,此时已经顾不得矜持与仪态,本能地启口,侧着身子,两只手轮换着往口里送风,试图缓解这快要将灵魂灼透的痛感。
姑娘可怜巴巴的,萧承渊的浓眉蹙起,心疼不已。
因为太辣,檀口中的小舌若隐若现。
萧承渊心头一跳,幽深的眸底有暗光涌动,反正他打算坦诚心意,没什么比行动更直接,他有快速缓解她不适的方法。
眸光越发深沉,萧承渊来到姑娘身侧,长臂一览,将人揽在怀里。
裴时语没料到他会突然有这般举动,懵懂惊愕之间,人已经坐在他腿上。
她听见他说“得罪了”,简单三个字,带着孤勇与决然,醇厚的嗓音听起来喑哑晦涩。下巴被人轻轻捏了下,毫无防备之下,她的唇上多了他的唇,他缠上了她的舌。
不知是辣味被他分担了,还是更加刺激的感觉代替了火辣辣的感觉,她确实觉得好了许多。
可心却提了起来。
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帮她,也太让人难为情了。裴时语下意识地挣了挣,可扶在腰侧的手越箍越紧,他阖了眼,浓密的长睫颤着,并没有打算放开她。
“王……”妃,听说青州菜辣得很,婢子让厨房给您备了甜羹。
春晓端着托盘,隔着门洞看到吻在一起的两人,手里的托盘差点摔落地上,她果断闭嘴,将到了唇边的话全部咽回到肚子里,匆匆折身退回去。
从正房门口路过的云绮见春晓脚步匆忙神情慌张,以为里头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鬼魅般地飘到了门口,下一瞬又飘了出去。
两个丫鬟在正房的台阶下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春晓满怀欣慰,抿唇笑了起来,云绮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善意的笑。
意识到她在做什么,裴时语猛地清醒,推开了萧承渊,飞快地进了内室。
她竟然……素手捂住滚烫的面颊,身子也差点软得一塌糊涂,诚然他可能是想帮她,可并不非得如此呀,这难道与他的反常有关?
怀中突然落空,先是茫然了一阵,心底像是揣了一面鼓,扑通直跳,眸色也更加幽深。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他,兴许她只是将他当成了缓解不适的工具,但他仍是特别的,唯一能这般被她当做工具的,他仍是不同的,不是吗?
心跳得越来越快,耳畔、脑海,萧承渊仿佛整间屋子里都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近日一直置身于无边的迷雾里,明知道她就在迷雾的尽头,他却找不到走出困境的路,她不肯帮她,他无法见到天光。原以为再也不会有希望了,可她这回没有将他推开。
她没有远去,停下来等他了。
萧承渊的胸膛里胀满,眼眸里翻涌起激烈的情绪,他得告诉她,他会一直奔向她。
轮椅的声音越来越近,裴时语生出想逃的念头,她起身从炕床上下来。
她虽不惧让他知晓她在意他,可他这样太快太突然了,她还不习惯,好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