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前他已斗败四皇子一党,是众望所归的储君,如今重新来过,采取的却是与前世不通的策略,想来心里已有成算,她何必操他的心。
裴时语往后坐直了身子,撇开视线,抬手轻抚膝上的褶皱。
萧承渊望了望她那张归于平静的面庞,喉头滚了滚,忍不住补充了句:“事在人为,肯定会比前世顺利。”
裴时语垂着眼没有说话,他顺利不顺利与她干系不大,她只盼这半年顺顺利利地,等开了春离开上京,她们祖孙俩自有一番新的天地。
接下来路程如萧承渊说的那般顺畅,他们到达宫门,已有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前来等候。
从前不知其中的算计时,满心以为这是皇后对萧承渊在意与重视,如今却清楚得很,这人其实是来监视他们的。
裴时语暗吸一口气,打起精神。
马车稳稳停下,轮椅很快在外头预备好,萧承渊在两名随行的护卫的搀扶下在轮椅上坐好,他没有离开,在裴时语踏上马凳时自然而然伸出手扶她一把。
裴时语心里清楚,如今需要让外头的人看到她们夫妻恩爱。
她将手搭上去,一有力一纤细两只手虽只是在裴时语下车的过程中握在一起,但轮椅上的人望向新妇时,清清楚楚让人瞧出几分柔情。
裴时语的视线掠过他,心中暗哂,此人入戏倒是快。
来迎他们的公公姓乔,是皇后跟前的红人,天生一副笑模样,一照面便连声道恭喜。
萧承渊一改往日的冷漠,罕见地冲乔公公拱手道了声谢。
乔公公楞了下,没料到这位一向寡言的齐王殿下竟然会开口,俗话说得不错,人逢喜事精神爽,许是新婚令人心情好。
他很快敛好情绪,眼角的笑纹更加舒展,示意随行的小太监去推轮椅,亲自给两位新人引路。
宫里没有太后,认亲的地方设在皇后的玉坤宫,帝后与在上京的皇子公主都在。
二人到达玉坤宫时,各人已经分位次坐好。
上辈子头回进宫时,裴时语生怕行错做错,全程战战兢兢地,对那会唯一留下的印象便是紧张。
这回换了心境,坦然许多。
两人依礼对着主位认真叩拜行礼,接下来是敬茶认亲的环节,因多活了一世的原因,裴时语对这些人不算面生,大方自如地照规矩过礼。
在此期间,皇后不知将两人打量了多少遍,礼毕,皇帝给裴时语赐了座,并让皇子公主退下,只留下二人。
皇后笑眯眯地朝一旁的皇帝开口:“真是一对璧人,您看是不是?”
皇帝没有搭话,但见儿子身体恢复能来皇宫认亲,心情还是好的,沉静的面庞上也有几分暖意,问萧承渊:“恢复得如何了?”
皇后噙在嘴边的笑意僵了瞬,为掩饰尴尬,伸手去端小几上的茶盏。
裴时语不动声色挪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不出错就行。
根据前世的观察,帝后的关系并不亲密,她鲜少看到两人同进同进,且几乎没怎么看到过两人交流。一向只有皇后派人问候萧承渊,皇帝从来没有派人来过,仿佛没有这个儿子似的。
萧承渊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悲喜:“回父皇的话,儿臣感觉已大好,除了双腿不能恢复,其余的已无大碍。”
皇帝朝皇后瞥去一眼:“此事多亏皇后,若不是她替你操心,你今日恐怕不能坐在这里。”
“父皇说的是,”萧承渊深深看向皇后,“儿臣感恩母后的大恩大德。”
闻言,皇后撂下茶盏,眼底有波光闪动,“陛下言重了,三皇子虽不是我亲生,却是我一手带大的,在我心里与亲生的是一样的。虽然冲喜这个法子玄乎了点,但好歹是管用了,如今他得以康复,裴氏又是个讨人喜欢的,他们二人和和美美,臣妾这心呐,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皇帝没做评价,慢悠悠起身,撂下一句话:“承渊难得进宫,陪朕下局棋。”
萧承渊回答了声是,皇帝的内侍立即推着萧承渊的轮椅跟上去。离开前,萧承渊向皇后道了声“儿臣告退”,而后飞速看了裴时语一眼,见她神色平静,知道自己多虑了。
皇后将萧承渊的神情看在眼里,笑眯眯地冲裴时语招手,“过来些。”
看来传言不假,裴氏的确入了他的眼。
以前被蒙在鼓里时,裴时语对这位和善可亲的皇后很有好感,自从得知她对祖母下手,裴时语不想与她亲近。
但面子还得做。
裴时语起身,随伺在一旁对宫女立即将椅子搬得离皇后近了些。
裴时语落座,皇后慈爱地看着她,温温柔柔地开口:“当初大相国寺的高僧给承渊算命时,说你们这桩亲事实乃天作之合,我不忍瞧着这天赐的良缘错过,便作主给你们定下了亲事。今日一见你们,果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裴时语面上不显,心里对她一番话厌恶得不得了,什么天赐良缘,不过是看她好拿捏。
但实话不能说的,裴时语昧着良心柔声道:“谢母后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