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就随手捞了件外袍下床出门,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残月。
苏楷瑞虽然只是命人打了他好几顿板子,没把他交给官府查办,但也把他手中本就不多的生意给拿回去了,说要他好好思过。
他如今没什么正事可做,可不就只能“好好思过”了吗?
但无论是他送去苏清晗院里的示弱信件也好,亲手做出的示爱物件也好,通通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而且这几个月来,他只见过苏清晗几次,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还隔着厚厚的人群。
此外,苏清晗看到他时的态度也让他越发心慌——她每每都只是冷眼以对,然后头也不回的翩然远去。
以前苏清晗断然是不会这么对他的,即使心中气恼,在外人面前也总会给他面子。三个妾室就更不用说了,本就依仗他而活,对他最多使使小性儿,哪儿敢给他摆这样的脸色?
他这还是头一次知道,被自己的女人无视是种什么滋味。
但圣人言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这做丈夫的在正妻面前屈一屈又有何妨呢?
努力说服自己后,他就一连几日耗在苏清晗的院门口,但就是没能见到她。
因为她不是去绣坊了,就是去茶楼了……总之每日天不亮就出去视察督促了,可谓是尽心尽力。
对比他这个从小就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来说,苏清晗明显更有苏家少主的风范,也更有威望些。
他还总觉得,下人们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嘲讽和同情,好像他明天就要被赶出去、重新一贫如洗了一样。
这实在是让他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贾良仁好不容易停止的腰杆不由自主地佝偻了,也顾不得宠爱三个貌美的小妾了,厉声勒令她们在家好好养孩子,莫要去苏清晗和苏楷瑞面前晃悠,也莫要在宅子里惹是生非、落人话柄。
但一天天过去,苏清晗的名字被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得以而颂之。
苏氏学堂里有几个天资聪颖的苏姓孤儿也因表现优秀而为人所称道,几大家族纷纷抛来橄榄枝想挖现成的墙脚,但没有一个人背叛苏家。
没,有,一,个,人!
气急败坏之下,他独自上街散心,却无意间听人在背后鄙夷地戏称他为“那个赘婿”,差点被当场气死!
第25章 良母
从那之后贾良仁便很少出门了,努力钻研经营之道,试图找出打败苏清晗、重振他名声的办法。
然而……他想不出,也实在是找不到。
思来想去,他便咬牙想着用房中术去征服她。
可谁知那苏清晗居然在苏楷瑞的默允下,在外头购了宅子,日日宿在外面,连苏宅也不回了!
她一个内宅女子,居然抛夫弃子、在外抛头露面?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但当他言辞委婉地去跟苏楷瑞说时,苏楷瑞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平静而严厉,似乎看透了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贾良仁当即被吓出了身冷汗,这才意识到在与三教九流、名门富贵都打过交道的富绅面前,他只是个穷酸秀才,只是个想借种还没能借成的种马而已!
回去后他越发颓废了,夜夜难眠。
不远处的绣坊里,正灯火通明。
想来是那群苏姓孤女为了以后能吃口安稳饭,在拼命劳作的缘故吧?
他心中不屑又不安,但偏偏毫无办法。
几只寒鸦嘎嘎嘎的飞过,并排落在他眼前的枯树上,高声唱着嘶哑难听的调子。
好哇,就连乌鸦都敢来嘲笑他了!
贾良仁气得登时就抓起手边的砚台,朝它们砸了过去!
然而只听“砰”的一声,质量低劣的砚台瞬间四分五裂,溅向四周。
他怔怔的看着那些碎片,一股惊慌逐渐弥漫上心头。
因为他仿佛透过那碎成渣的砚台,看到了日后的自己。
要知道,这样劣质的砚台,他在入住苏宅之后可是一眼都不愿多看的。
但如今他犯了大错,苏楷瑞给他的惩戒也相当直观、直接——那老头子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的生活降低了好几个档次,堪比寒门子弟了!
贾良仁徒劳地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心中忐忑:难道他那衣食无忧、轻松坐拥金银山和美人的美好未来,也要像那砚台一样碎成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