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必要收回之前的话,于是对宴绥道:“以后还是照旧,我不能再拘着你,要不然下回就又得在厨房碰面了。”
宴绥一口汤呛在喉咙,咳完后惊喜道:“殿下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
宴绥高兴地搁下碗,还想问问嘉回要不要再吃点他去煮,就听外面有仆役的脚步声传来。
应是发现厨房点着火,要来活捉人的。
宴绥忙熄了煤油灯,拉上嘉回躲到角落,趁其不备,偷溜出门。
第六十四章
结果仆役没捉到活人,反而还有一团凌乱不堪的烂摊子要收拾。
嘉回则由宴绥牵着一路往前奔跑,黑夜里几乎看不清前头的路,但有头顶皎洁的月光,两人步伐出乎意料得一致。
隔着光影,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背,在任何时候,哪怕是有一丁点儿的险境,他也总能冲锋在前,以正面迎敌,以后背护她。
只因宴绥填饱了肚子,力气一下涨得飞快,拉着嘉回左右绕弯,为了避开下人们的视线,可以说是跑完了半个郡守府。
待到听雨筑时,嘉回已经气喘吁吁,撑膝佝偻着身子,半晌都恢复不过来原样。
宴绥拍背替她顺着气,眼神却不自觉望向天空。
月亮高高悬挂,好比中秋佳节那晚,两人坐于宫殿房檐之上,一起品酒赏月,哪怕已经过去数月,可这记忆却一直留存在他的脑中。
“殿下困了么?”他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啊?”嘉回支起身,胸口的气还没有喘匀,愣了一下,答道:“没有。”这么一顿跑,她就算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那不如找点事情做。”他笑着往上指了指,“月色正浓,适合赏月观景,你要与我一起么?”
难道这就是吃饱了没事做,所以要找点乐子?嘉回摸不透他所想,但还是点点头,道了句“好”。
然后她就脚下一轻,凌空被宴绥拦腰抱起,眨眼间落于屋顶之上。
整个江宁城大部分的风光尽收眼底,远处最亮堂也最热闹的区域应当就是那难得一遇的夜市了,恰逢时间赶巧,且与某地的方向一致,嘉回方还好着的心情瞬间变得惆怅起来。
宴绥解下外袍,披在她的肩头,轻声问:“殿下可是想回宫了?”
“我担心阿兄,一直都没收到他的消息,也不知是好是坏,心下不安,总是担忧着的。”嘉回抱膝而坐,下巴慵懒地搁在膝盖上,显得整个人孤寂非常。
宴绥陡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个话题,好端端的又把人弄得黯然神伤,看着嘉回,徐徐安慰道:“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若真有什么境况,朝廷内外,早就传了个遍,何至于听不到百姓议论。既然没有,那就说明太子此刻并无大碍。”
“那阿嫂呢?不也没有她的消息,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她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嘉回侧过头看他。
宴绥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他与太子妃交集并不多,因此少有心思会去了解她的境况,但是迎上嘉回湿漉漉的目光,终是于心不忍,想替她打探一下,哪怕没有任何收获。
“明日我就去一趟府衙,跟各位大人打听打听,若有消息,立刻回来跟殿下汇报。”
虽然希望不大,但对于嘉回也是一股难得的期翼,她把脑袋轻轻搁在宴绥的肩头,满是愉悦地说道:“好啊,那等回宫后,我要在阿耶面前替你多美言几句,如果他老人家高兴,许是会赐你个官职,你想做什么,不妨先给我说说。”
“我想做什么,殿下不是知道吗?”宴绥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是耐人寻味,话锋一转,又说:“何必圣上点头,只要你愿意,我情愿一辈子就这么无名无分地待在你身边。”
嘉回可不乐意,“大丈夫应该志在庙堂,而不是拘泥于深宫后宅,我要是把你一直留在身边,岂不是误了你的前程。”
“我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前程与我来说,无关紧要。”宴绥毫不掩饰自己的志向。
嘉回眨眨眼睛,对宴绥的话持怀疑态度,怎会有人对权力富贵不上心,除非他是善兴寺吃斋念佛的和尚。
不过宴绥不能是和尚,她也不能就此亵渎至上的神明。
嘉回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听他道:“但若是为了你,我搏一搏又何妨。”
她忽地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两人视线相撞,复又同时笑了,宴绥把她肩头的衣服拢紧了些,问:“那先回房吧,风大了,免得明早起来又要头疼。”
他拥着嘉回下了屋顶,护送她回到院内,看着她熄灯就寝,这才自己回房休息。
嘉回躺在床上还在想着今晚的奇妙经历,自打出宫后,这些以前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一桩桩全都实现了个遍,虽只有个把月的时间,但好似过了许久许久。
就是不知长安现在如何,翊王一党究竟处理得怎样,元漾是否真的能护住太子妃,太多的疑点堆积在嘉回脑中,她仔仔细细想了一整晚,还是决定天亮亲自写封信,管它寄不寄得出去,写下来也总比憋在心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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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长安的茶肆酒坊都在流传着这样一个秘闻,说是那个整日里只知道摆弄花草,最是淡泊名利的翊王爷被皇上下令禁足在府了,大家讲得绘声绘色,一传十十传百,就是街边不谙世事的孩童都知晓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