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隐没在车轮的咕噜咕噜声中,飘飘忽忽地传入闻盛耳朵。他低头,踉跄着,却无声地勾唇。
阿云还是很了解他的。闻盛心想。
其实她是个很聪明的人,敏感的人一般都更聪明些,从前她没能察觉,是因为她特意不去想,因为她信自己。而如今,她能准确地察觉了。
思及此处,闻盛笑容霎时消失。他抬头远远地望了一眼车窗反向,瞧不见什么,只有车帘子随风飘动。
他们一群人赶了一天的路,在入夜之后抵达最近的小镇,在镇上找了家旅馆下榻。小镇不大,因此守卫不多,又临近边境,地处偏僻,并没有太多人认识司徒寒。
司徒寒与阿刀他们定下房间后,便去房中商议。那是他们的事,楚云自觉没插一脚,只去楼下嘱咐小二送两桶热水上来。
她终于能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这是琐碎事情中唯一的慰藉。
至于闻盛,他们又将人迷晕了,锁在另一个房间里。
进入旅馆时,天色已经不早,分外安静。楚云褪下衣衫,踩入浴桶,将头也沉下去。热水将她整个人包围,舒适感沿着皮肤侵袭而来,淹没她每一处感官。
楚云有短暂的失神,放空自己。有一瞬,忽然觉得这一切是个梦。
她从水里伸出头来,深吸了口气,这才认真沐浴。这不是一个梦,这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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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都不知道的角落里,闻盛睁开眼。他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他只是擅长等待一个机会,此刻就是这个机会。
他今日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又跟着马车跑了一天,定然是饥肠辘辘。他们给他下了迷药之后,便会放松警惕。
因为知道他会武的人不多,都以为他不过是文弱书生,经不住这种折磨。
闻盛视线在房中扫视一圈,落在桌角,他挪到桌角附近,将绳子磨断。手腕上一圈圈红痕,全是绳子捆绑的痕迹,他松了松筋骨,解开脸上的绳子。
在门口探了探动静,确认鸦雀无声,闻盛小心推开房门,进入楚云房中。楚云已经睡下,闻盛悄声靠近床边,看着她面容笑了笑。
恨他也没关系,恨挺好的,日后跟在身边,可以长久地对他抱有浓烈的感情。比起那些随着时间消磨的爱意,这样更好。
楚云闭着眼,面容安静。闻盛看着她的脸,无端想起许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褪去了不少稚气,长得更开,更漂亮。从前是刚开的花,如今是开得正好的花。
他伸手,想碰一碰她的脸颊。
原本闭着眼的人却忽然睁开眼,在昏暗中与他四目相对。
闻盛笑了,“怎么,阿云是感知到我来了,所以醒了?”
楚云坐起身来,并未见畏惧之色,她看着闻盛,似乎并不意外。
闻盛笑意更深了,只可惜他是在面目狼狈,身上还散发着些许臭味,实在不算潇洒意气。“看来阿云一点也不意外我会出现在这儿啊,阿云很了解我。那你猜,我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呢?”
楚云声音平静:“因为你想带我走。”
闻盛笑意弥漫,点头,“你觉得是你出声呼救,他们找到你快,还是我带你离开更快?”他微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可惜:“阿云,要是你一辈子都没想起来,那该多好。我会好好爱你,我们会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可是现在你想起来了咱们就只能做怨偶了。”
楚云忽然笑了:“你没这个机会。”
因为……
闻盛笑容倏地消失,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内力的流失。楚云看着他一点点地瘫软下去,说:“他们不知道你武功高强,可我知道。”
所以今夜的迷药不是先前的。
她看着闻盛兀自挣扎着,轻声叹息。
司徒寒他们很快带人过来,将闻盛带回来,这回换了铁链子锁着。阿刀呸了声,骂道:“这狗皇帝还真狡猾,好在楚云姑娘早有预料。”
楚云笑了声,只说:“我累了,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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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他们继续赶路。
因为进入这里之后,后面的路上都很多人,闻盛目标太大,怕引起人警觉,便将他放进了马车里。但仍旧将他弄晕过去,经过昨夜之事,他们已经对闻盛的狡猾有所了解,更加警惕。
闻盛已经饿了两日,怕他死了,在这一日黄昏时候,他们暂作休息,便将闻盛弄醒,给了口吃的。
闻盛盯着楚云,轻笑了声,咬了口手中的干粮。
又一连赶路好几天,才终于回到司徒寒从前的封地。司徒寒离开之前曾经做过部署,因此他一回来,他从前的旧部立刻出来迎接。
司徒寒旧部有不少人,比起那些兵力,占据上风,因此便将这一领地攻占,并且放出话去,大意是说闻盛如何狠毒,好呼应民心。
亡国之恨尤在百姓心中,一听司徒寒站出来,自然愿意归顺。于是亡了国的大渝,又重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