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紧握着,看得出他这是在努力克制自己。自从二十一年前亲眼看见母妃死在自己面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情绪外露了。
一旁的王妃顾氏倒是淡定从容,也没说话,只自己喝着茶。见王爷平静下来,她拿过桌上仅剩的一个空茶盏,默默的又倒了一盏递过去。
堇王正巧渴了,于是接过青瓷茶盏,抿了一口。
“你到底去不去?”堇王见坐在下位的谦弟正兀自把玩着一把匕首,完全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顿时又来了气。感情刚刚自己说了那么多,他全都当放屁?不是,不要冒粗话,要忍住!
前不久板城的瘟疫终于治好了,他保住了自己的人,暂时胜了一筹,在朝中的名声又稍稍好了点。如今其他几位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所以他这段时间会相对清闲点,正好这个时候阿姐提了提阿谦的婚事,于是就想着将阿谦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想着谦弟平日里最是乖巧听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叫王妃给他挑选了一个姑娘,甚至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前面问名纳彩什么的都相应缩短了时间准备好了,就等他回来去接亲了。
结果!他竟然死活不去!
堇王见他一副油烟不进的样子,觉得不能再像先前那样来硬的,于是又强忍着收敛了怒容,苦口婆心的给他摆事实讲道理,“阿谦,我们也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想,你今年已经弱冠成年了,我在你这个年纪,轩儿都能跑能跳了。可你呢,还单着!”
堇王其实还想说,你看看,若是母妃哪天托梦问我和阿姐为什么,你让我们怎么答?如何交代?啊?但想到外面一大堆人,他自来小心谨慎,怕隔墙有耳,所以便没说。
时谦垂着眼眸搽着自己的匕首,抿着唇沉默。
这看在堇王眼里,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气炸了。
一旁久未说话的顾氏看了看王爷气得起伏不定的胸膛,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点什么,“王爷,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又对着时谦说,“时医官,虽说你是王爷的义弟,但对方是国子监祭酒的嫡长女,身份上也算是配你,这婚事可谓门当户对,你......”
顾氏说着说着便突然止了声,因为她被对方看了一眼。轻飘飘的一眼,眼神平淡,却透着狠,仿佛若是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用他手中的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
顾氏的脖子一寒。
这人对她和王爷,是两个不同的态度。王爷不管说什么,他放没放在心上不知道,但他会耐着性子听完,不接受不反驳。但若是对自己,应该说是对除了王爷和公主的其他人,他从来都是无视甚至厌烦。
堇王没觉察到这一幕,他眯了眯眼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那姑娘是王妃千挑万选的,张祭酒的嫡女,言情书网,本人据说娴静典雅......”
“那么好,”时谦停下手中的动作,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娶啊。”
“混账!”
“嘭”堇王手里的青瓷茶盏又一次朝他扔了出去,落在他附近的地上应声而碎,碎片四溅。
堇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东西油盐不进,现在还知道用话来怼自己了?
真是混账!
“我不管了。”堇王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待会儿阿姐来了,你自己跟她解释!”
说完便拂袖而去。
时谦见他走了,慢慢的站起来,藏好自己的匕首,也出了门。
他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这么急匆匆的把自己叫回来,就为了这么个事?特别是当他去帝都的青谷医药房,竟然发现小短腿没在!
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本来他打算今日启程南下去找小短腿的,结果,却被兄长骗来了这里!
时谦低头,看着身上这刺目的红。难怪今日一早他只找得到红色的衣物,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时谦不知不觉来到了庭院,抬头,到处都是红绸红缎红灯笼,看着这些,时谦眸色有点深。
阿娘去的那一天,也是这样,满目都是一片红。
老头儿说,这是阿娘最喜欢的颜色,说阿娘睡着了,若是把什么都换成红色了,阿娘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就会很开心。
但阿娘没有再醒过来,老头儿也不愿醒过来。
他至今记得,被刺目红色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像是溺水了一样,窒息,伴着焦虑与不安。
时谦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觉得自己有点难以呼吸。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时谦没注意到具体内容,但音色脆生生的,就像是清幽山谷里的黄鹂鸣叫,莫名的让他心生宁静。
“相公!”
又一声,这次他听清楚了,背脊瞬的一僵,这是,小短腿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了身,入眼便是熟悉的小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纤巧削细,脸颊融融,真的是小短腿!
不,不短了,她貌似高了不少。
但确实是他的小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