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臣妾哪有什么本事啊。”慧贵妃哭笑不得的推辞:“陛下要是这么说,臣妾可再也不敢在您面前胡言乱语了。臣妾就是仗着陛下圣明不会听臣妾胡吣的才与您叨叨两句,您是圣明君主管着天下百姓,岂是臣妾可以置喙的啊。”
“朕也没非要你什么都说啊,便是如寻常一般想着了就与朕念叨几句。”
赵熠是真把慧贵妃当个幸运星来看的。他只想今儿若不是他突发奇想的跑来长禧宫问她,且逼着她给个说法,恐怕这会儿自己还在牛角尖里钻着。偏贵妃对权势完全不放在心上,就算他日日与她说一回朝堂上有什么决议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这么算来岂不是让他少了多少个与四相抗衡的好机会?
还不如干脆将人拖到她面前说给她听,且让她知道职责所在便不敢偷懒。赵熠只觉得自己真是聪明且包容极了,并不因贵妃是个女子就轻视了她,反而知人善用,愿意给任何一个有能耐的人发挥本领的机会。
唯一有些不妥的就是在后宫召见朝臣这一条。不过程将军又不一样,后宫也是领侍卫内大臣的职责范围之内,陛下突然想到什么要紧事来问一问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更重要的却是无论乾元宫还是前朝的明光殿都不如长禧宫里自在,或许乾元宫中还有各家的探子渗透在内,长禧宫却是被慧贵妃毫不留手的清洗了无数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武举之事如今还在陛下设想之中,对前朝来说是完全的机密。他且得看程将军是否能想到恰当的办法推进,若是程将军不能胜任,他便只当自己根本没想过这一茬,或是等将来再徐徐图之。
……
程将军接到陛下召见时便愣了愣,一颗心忽上忽下忐忑极了。开武举确实是他根据边军晋升想出来的法子,他不愿被吴相压制,更不愿自己麾下全是两位相爷的人争权夺势,便想着拿个章程自己简拔人才。
他本意是只在禁军中实行,然奏折送到中书省,转头就被吴相打落回来。他也是一时气愤又病急乱投医,脑子一热想起了走皇帝枕边风这条路,毕竟陛下对慧贵妃言听计从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传闻连当今皇后都是贵妃选定的,他也不求贵妃给他一锤定音,只消把他的想法送到陛下面前,让陛下肯支持他就好。
他壮着胆子让收买的小太监接触了长禧宫的管事宫女白桃姑姑打听口风,没几日长禧宫里那位主儿就回话了。只是那位主儿可比他有主意的多,她只问他:你是只想改一个禁军,还是想把朝廷选拔人才的规矩都改一改?
他在那一刻无端战栗,生出的野心和豪气连他自己都惊讶。他是在边军打过的,他当然知道这套类似科举的法子比通过关系荐上去那些狗屁不通的关系户好用的多,只要能够实行,他一定可以证明自己的正确!
交易就此达成。他一边如贵妃交代的那样仔细想好每一步策略以应对陛下的询问,一边焦急的等待陛下的召见。可他真没想到陛下会在长禧宫里召见他——这是慧贵妃成功向陛下举荐了他,还是他与慧贵妃的合作被陛下勘破,两人要接受陛下的制裁?
第140章 .一丝风 · ?
虽然过程有几分惊险曲折, 但好在最终结果是皆大欢喜。程将军如愿以偿的被陛下寄予厚望谋划主持武举之事,陛下也算看到了从吴相和周相手中分一杯羹的可能,说不出的满意与愉悦。
慧贵妃全程坐在屏风后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直到程将军告退后才奇怪的问陛下:“为何您只让程将军上书在禁军中试行?分明之前说的是要在军中都推行的啊。”
皇帝陛下耐心解释:“禁军好歹是程将军的地盘, 若是直接铺开,还不知道下面的人要怎么糊弄。倒不如他操持着看到成效才好对外说话,届时周相和吴相也不好抵赖。”
“臣妾知道您的意思,陛下治国谨慎,新政必然要经过实践才能推广。只是臣妾偶尔听陛下说起几位相爷, 却绝不是轻易会妥协之人,陛下一开始就对他们亮明底牌, 若是他们非要否决,程将军又要如何是好?”
她对程将军一副没什么信心的模样忧虑道:“臣妾方才听程将军说话,就是个有一说一的实诚人罢了。或许治军有几分本事,可要在朝堂上辩驳起来还不得被相爷们绕晕了去!臣妾便想着就算民间做个买卖都讲究个漫天起价坐地还钱的,好歹把相爷们讨价还价的余地留进去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继续拿自己宫里的例子说事:“就好比臣妾对付玉尘那样,若是臣妾要赶走她身边的沈家眼线,绝对不会一开口就是哪几个人必须给臣妾走。臣妾得说让她们都滚蛋, 等她们据理力争后臣妾退一步留下几个,她们反而就感恩戴德了。”
赵熠闻言先是一呆, 立刻笑了起来:“朕就知道你是最聪慧的!你说的不错, 朕得让他们几个先急了, 急了再给他们缓一步,他们才不至于连底子都给朕泼了。”
他想想又忍不住得意,捏了捏虞枝心的脸颊道:“几位相爷定想不到朕还有你这么个女诸葛在宫里。他们的心思再如何曲折复杂, 还不是被朕的爱妃料敌先机,把他们算计在鼓掌之中!”
“陛下可别给臣妾灌迷丨魂丨汤!”
贵妃娘娘没好气的扯开他作乱的手掌, 十分心累的拉着他的袖子抱怨:“陛下往后可别再给臣妾出这种难题了,方才听您和程将军说那一席话,臣妾脑子里到现在还是嗡嗡的。您两位说了那么多,臣妾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几个对付宫女的手段。家国大事本是陛下的职责,陛下何苦非要拿这个为难臣妾。”
赵熠看着她眼光澄澈的撒娇模样蓦的心头一阵酸软,忍不住拥她入怀,在她耳边小声叹道:“你听话些,朕让你做你就做。等日后你习惯了这些,大臣们也习惯了你,你这位置才算稳了。”
慧贵妃在他怀中一愣,便听他略带调侃的轻轻说道:“你这性子多会得罪人?朕在一日能护着你一日,可朕总有去的那一天,你比朕小了多少岁,往后难不成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么?”
“陛下……?”
虞枝心心头狂跳,却唯有这么一句惊疑不定的呼唤。
她向来不会为陛下的甜言蜜语所动,因她听了太多次这个男人口中说着哄人的话,心中却满是嘲讽和恶毒。可这一回她却是懵了,这个男人口中说的与心中想的竟是难得的如一,两道声音一模一样交织进她的脑海里。
“朕知道你不耐烦教孩子,等这些孩子大些,朕会接到身边亲自教养,教他们尊敬你孝敬你。然你也得让他们肯信服你,就算不是言听计从,至少不会任性忤逆。这就得你自己有本事,让他们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不至于被朝堂上几句挑拨就动摇了心思。”
他这般说,亦是这般想。没说出口的话却是——他不能保证到他走的那一天,他选中的孩子能不能长到足以掌控文武朝臣,会不会如他一样成为傀儡,连身边的人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