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这几日便住在王府里,不用一盏茶功夫他便匆匆赶来。
他擦了擦额发间的汗,刚要同往日一样抱怨两句,却一下子机敏地捕捉到空气中的血腥气。
再观卫扶余苍白面色,他眉心猛地一跳。
“王妃……您吐血了?”
“先替我查查面前这汤药。”
卫扶余双目微阖,极为疲倦。
云容不敢懈怠,慌忙取了银针来测。
碗中汤药放了几日早已胶着,然而他依稀还能辨得几味药材。
云容面色是从未有的凝重,他先是抬眼看了卫扶余的脸色,后才斟酌说,“这汤药无毒,只是食用多了会使人惊悸健忘。”
“这些配药看着不像是祁国的,倒像是南边来的……”云容声音低了下去,“似乎配着什么蛊。”
“蛊虫!王妃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腌臜物?难怪王妃这几年身子总不大好,原来是有这样的东西。”槐序惊呼一声,旋即问道,“那云神医可有解?”
云容摇摇头:“这蛊虫有子母蛊,具体解法又都不同,还是得等我回去细细查验一番。”
正巧下人这时候来报说是燕绥到了,云容注意到屋内人神情俱为一变,便寻了个由头先行退下。
燕绥在门外与云容擦肩而过,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脸上神情不变。
“公主深夜唤属下,可是有要紧的事情吩咐?”
卫扶余的心境已然平静下来,她叩了叩瓷碗,问:“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问问你这究竟是什么药。”
燕绥刚开口,又听卫扶余道:“槐序,去拿纸笔,务必将燕绥大人的话一五一十都记下来,免得让这一张稀奇的药方子湮没于世。”
卫扶余显少说话如此锋利,燕绥心知她便是都明白了。
他心里头蓦然生起灰败,只觉得眼前光景霎时间倾塌,只剩下灰暗一片。
“你都知道了。”
他急切开口:“但我绝无害你之意,全都是为了你好。”
卫扶余面上神情淡了淡:“什么叫为我好?”
燕绥嗫嚅,干脆卸了佩剑,笔直地跪在地上。
“是燕绥不忠,任凭处置!”
卫扶余轻笑一声,随着笑声落下,她感受到喉咙间一阵腥甜涌出,再睁眼帕子上已然一片血色。
“我哪敢处置你,如今真相已明,你自然该回去找你的主子。”
燕绥满目震惊:“公主……是要撵属下走?我们自小长大的情谊……”
“别提从前了,从前不就是精心编制的一场梦么?我的身份是假的,你也是假的,都当不得真。”
卫扶余别过脸,冷声道:“你若再不走,定王的铁骑来捉拿你,我可救不得你。”
寒风阵阵,她咳得愈发厉害,燕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拱手道:“这药是京城的那位拿给属下的,说是能巩固您的记忆……属下不知有损公主安康。”
他缓缓起身,目光仍不敢与卫扶余直视。
只得道:“属下会去京城为公主取得良药。”
他走至门口,临走前还是抬头看了一眼卫扶余。少女身子孱弱,缩在圈椅上只有小小一团。
燕绥记得,他最初见她的时候,她也是粉嫩嫩一团。
他记得那日他被破格提拔,战战兢兢立于九五至尊面前。
他收到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守护好她。
都是命罢了。
燕绥暗自苦笑,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他望见远处狼烟烽火起,应该是远赴清河郡的定王得胜归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影子,不应该暗自奢望出现在主人的身旁。
*
“王妃如何了?”
定王府内沈令闻一身盔甲还未来得及退下,他将长缨匆匆交予下人,自己便冲进厢房。
槐序守在门口刚要说话便被云容一把拉到旁边。
“你家王妃现在心神不定,再如何安静的环境她也是睡不着的,这个时候她最盼望的应该就是王爷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