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秋波——发电姬
时间:2022-01-27 08:01:53

  林昭昭双手紧紧扒拉窗台,身体垂下,吊着双脚悬空,这样跳下去,声音是最小的。

  紧接着随着门扉一开,林昭昭跳落在地,一墙之隔,传来女人怒骂:“那贱妇!”

  林昭昭矮身,憋足一口气,只管往前跑,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女人的叫声:“你最好站住!你跑不过我的!”

  林昭昭不敢回头,她专门往地势陡峭的地方而去,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在这时,林昭昭脚下一踩空,顺着一个斜坡滚下去。

  她立刻双手抱着护住脑袋,好在斜坡长满半人高的草丛,并有不少灌木,草丛长势繁杂,坡度也不够大,饶是如此,她还是摔得七荤八素。

  女人视线失去她踪迹,正漫过草堆,在查找她。

  林昭昭只敢双手撑着地,在地上爬,估摸着差不多,她摸到草丛边缘,心一横,悄悄起身查看情况,也该说她还好没那么倒霉,女人此时正背对着她。

  她立刻屏住呼吸,小声地躲进一旁的树丛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林昭昭上气不接下气,头晕眼花,她到极限了,虽然吐了一回,蒙汗药多少还是影响到她。

  她得歇息。

  山里天然的凹坑洞穴,多在草木繁盛之地,林昭昭掐着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又走了几百步,发现一个小小的狭窄洞穴,她躲进去。

  直到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浑身都疼,膝盖破皮,流了不少血,衣裳黏在上面,撕开是一阵生疼。

  太狼狈了。

  她用中衣撕下的布条,勉强绑住受伤流血的地方,她喘了口气,抬眼观察四周,然而山洞太小了,她手脚都没办法伸展开。

  这个情境,像极了上一次。

  她唇色发白,浑身蜷缩起来,双手抱着膝盖,不可自控地,轻轻颤抖着。

  光怪陆离的影像,在斑驳的回忆中,逐渐明亮。

  十三岁那年,迟钝如林尚,终于知晓林昭昭和裴劭的事。

  林尚做到副将的身份,却从不敢肖想,林昭昭与裴劭的可能,他一开始试图阻止过,比如,把林昭昭关在家里。

  但林昭昭爬墙的功夫不是盖的,何况裴劭还会来找她,他就从没想过瞒着林尚,从大门口进,大门口出,光明正大得他好像和林昭昭是定了亲似的,即使林尚再钦佩裴劭在打仗的本领,也得说一声,这位上峰的脸皮,是铜墙铁壁做的。

  甚至他怀疑他要是挑破,裴劭都能着手准备聘礼。

  眼瞧着硬的不行,林尚只能劝说林昭昭,然而每次,这对父女都会吵起来,不欢而散。

  及至最后一次,林尚愤愤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裴劭就是再好,是你能想的人吗?昭昭,你不配!”

  林昭昭气笑了,质问:“爹,我和裴劭身份是有差,你说的我都懂,但当年你和我娘是如何?你不也带着我娘走了?”

  她不无恶意地发问:“真论起来,裴劭都没带我跑呢,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们?”

  林尚眼眶通红,目眦欲裂,他扬起手,打了林昭昭一个巴掌。

  林昭昭捂着脸,一滴眼泪没掉,从那之后,整整半个月,她一句话也没和林尚说,她心想,林尚胆敢打她,就得知道她的厉害,她非得等林尚自己来道歉认错,还得同意她和裴劭的事才好。

  却不知道,那是林尚第一次打她,也是最后一次。

  那年烽火连天,跟着战报一起送来的,除了老靖国公为国捐躯外,还有林昭昭给林尚绣的一个荷包。

  染血的荷包。

  他们说,林参将为掩护大军后撤,摔入山崖,尸骨无存。

  她再也没机会和林尚和好,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整理林尚的遗物时,她发现他写的信,有给娘亲的情书,也有送给她的话,这个心里住着农民的男人,从不擅长表达,只能用笨拙的、朴素的语言,写下他为什么不希望她和裴劭在一起。

  他说,身份是天堑,他尝过滋味,才知道泥腿子和富户的千金尚且艰难,何况泥腿子的孩子和靖国公的世子爷?

  信的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我别无所求,但愿我的女儿,一辈子简简单单,平安喜乐。」

  落款日期太昌三十五年乙未月甲子日,就是她和他吵架那天。

  林昭昭在他的衣冠冢前磕个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坠入大地。

  那时候,裴劭很忙,西北军没了主心骨,他得快速成为所有人的仰仗,凉州的百姓,皇朝的大门,全都交给他。

  一夜之间,他身上担子重如千斤。

  他经常一日只能睡一个时辰,这点时间,他往往抱着林昭昭,才能睡得安稳。

  裴劭撑不住时,就抚摸她的头发,一遍遍呢喃:“阿暮,阿暮,一切都会好的。”

  而林昭昭为他揉捏太阳穴,轻轻哼着凉州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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