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奴婢不敢,多谢将军赐名。奴婢斗胆问将军,这个名字有何寓意?”
辛与宣从房梁上翻了下来,“你这腰,粗得像棵桐树,叫你桐桐,是根据你的身形。”
云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腰身,今日并无赘处,如果这腰都算粗的话,什么腰才算细呢?
“将军,奴婢听见你夜话,嘴里喊着什么‘真’,奴婢斗胆猜测,这是将军的心上人,她喜欢桉树,腰比奴婢的还细。奴婢猜得对么?”
“不对,你瞎说什么?”
“将军紧张什么呢?奴婢又不会告诉太后,除非……太后问起。”
“云安姐姐,你若有事就先忙,以后端茶递水这些小活,都交给内侍做,你爱干啥干啥。”
云安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将军,奴婢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呢!”
辛与宣胡乱地塞了一把榛子入口,“哦?”
“将军的心上人,岁数比将军大。”云安心想,这孩子到处喜欢找大人比试,内心非常渴望获得别人的注意和关怀,就不可能喜欢一个更小的女童。他的心上人只能是一个温柔的姐姐。
当然,辛与宣根本不用回答,他紧张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将军的心上人,会写诗,写字很好看。”云安知道,这猴子经常练唐诗字帖,明明写得奇丑无比,偏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临摹。他说完后,见辛与宣神色越发不自然,便笃定心中所想。
“满足这些条件的闺秀,只怕全京城并不多呢。”
辛与宣动了动喉头,她不敢直视云安。
“憋在心里很难受吧,将军若是想找人倾诉,奴婢随时洗耳。”
第28章 警钟
接连几日,辛与宣见到云安时都有点心虚,他担心此事迟早被太后洞悉。自此以后,宫中每有年岁相当的女眷入宫觐见,他都会痴痴地望着人家。
终于,太后发现了他灼灼目光。
“元回,想姑娘家了?本宫为你寻了个侍妾,只是你尚未大婚,不宜大肆操办。不如寻个吉日,给你把人抬进宫来?”
“多谢太后美意!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年岁几何?”
“工部员外郎……”
辛与宣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紧张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朱鉴家的姑娘。”
他不敢确定,太后是不是在向她套话。“太后,臣尚且年幼,不懂男女相处之道,倘若是个年岁比臣小的,才好呢!岁数大的臣会有压力。”
“这姑娘与你同年生人,比你小两个月。”
“臣听闻朱员外新近丧母,朱姑娘只怕尚在孝中。”
辛太后见他越发知礼,心中大悦,“凡事自当以天家为先,等朱府孝期满了三月,本宫就叫她过来。”
“太后,男女之事,需得情投意合才好,若是姑娘不肯,臣也不便勉强。”
“什么情投意合?本宫只知道,天家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天底下哪有人不愿意往天家跑?藐视天家的,杀了便是。”太后有意拔高了几分音量,她在提前给元回敲警钟——身为一个子民,服从无条件地服从天家的安排。
辛与宣听出了太后语气中的凌厉与敕令之意,根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她的一字一句都是命令,他终于感受到伴君如伴虎的淫威。对于朱姑娘,自己代表天家。可对于太后,自己便是子民。假如有朝一日太后逼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她这么费心培养自己,一定有所图。将来婚姻大事,全系于太后之手,这让他如何甘心。他是太后唯一的男丁外戚,将来必定会用来联姻。
他忽然想起那日,父母正在院子贴着脸说话,而他正在邻居的房顶上偷地瓜吃。忽然就来了乌泱泱的一堆人,朝父母拜贺。紧接着,他们便连夜收拾行囊进宫。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姑姑多年前进宫,成了贵人,却不知那个姑姑竟然会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天下所有人都归她管,只要她不顺心,想让谁消失,就可以让谁消失。进京的路上,他只知道即将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却并没有想过将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如果,如果进京的那日,他没有听到擦肩而过的马车飘荡出的歌声,一切该有多好,也许他会遵从太后旨意,娶个贵女,度过纸醉金迷的一生。
可那缕歌声如同有魔力一般,将他吸进一个漩涡,牵引着他的一喜一怒。他甚至不知道那歌声唱的是啥,心就随着歌声而去,接着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去追赶那缕歌声。那一刻起,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终于知道,什么是男女之别,阴阳之分。
“太后说的是,臣明白了。”
第29章 京变
开化十七年一月十五,永宁公主大婚,下嫁并州都督辛与宣,封五千户。
宴席散罢,辛与宣惴惴不安地回到新房,他此刻仿佛一个弱势的新嫁娘,等着强势的夫君前来掀喜帕。推开房门,见公主并不在床上,他自顾走到床前喝了几杯酒。愚他一生骁勇善战,不曾愚竟有如此窝囊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