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步履蹒跚地来到门口,四下里望了望,“我的儿,你可小声些。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思甜道:“可是母亲,二姐连现成的郡王都没看上,区区一个小将军,就更入不了她的眼了。”
柳氏又道:“渭南王是个逍遥郡王,他根本无心朝政。再说,现在这朝堂,姓明还是姓辛,你心里不清楚么?”
“这……母亲说得也有道理,完蛋,二姐可能被朱思卉骗了。怎么办怎么办?纸是包不住火的,二姐投奔韩王之事,迟早会败露,名声被毁是小,主要是前途尽毁。”
当下,朱思甜来到朱鉴书房,将朱思华的去向告知。
朱鉴听罢,却并不生气,“我看你活蹦乱跳的,既然不肯在高桥给祖母守孝,那你就去祠堂守孝吧。”
朱思甜走后,朱鉴揉揉酸痛的太阳穴,眼中隐有泪意,怎么就生了一堆不争气的?朱思华前去韩国之事,迟早会被太后知道,到时,他又该怎么交代呢?
“传令下去,每日只给柳氏一个馒头,一碗水。一应日用物品,减去九分。再告知众人,谁敢徇私,家法伺候。”
第25章 纠结
三日后,朱思甜从祠堂出来,她膏沐罢,来到望熹庵找朱思卉。
“长姐,母亲现在命在垂危,你生性善良,救救她吧。”
朱思卉迟迟没有开口。朱思甜看着她冷漠的脸,好似被一颗石子堵住了嗓子眼。将心比心,柳氏和二姐待她不薄,她不想柳氏受那非人的折磨。记得多年前,沐氏吃饭时不慎将竹筷掉落,那时她的生母赵氏刚回府侍奉不久,一切还不曾重新适应,因为没来得及给沐氏换上新的竹筷,便受了同样的惩罚。
彼时,她难过得嚎啕大哭,一直想找沐氏求情。岂料柳氏却说,若沐氏向父亲求情,赵氏的处罚只会更重。是柳氏偷偷找人用竹竿将吃食从天窗中送进去。将心比心,现在柳氏有难,她岂能不着急。
她想过用竹竿效仿柳氏当年之举,可是祠堂四周都有家丁巡视,她无计可施。
“容我想想办法。”朱思卉作沉思状。她已经不想再帮这些落井下石之人了,但是也不能得罪朱思甜。这种小人,她可以轻而易举得罪你,但你若得罪她,她便会用一生时光来回报你。
朱思甜松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到,这次回京之后,父亲对朱思卉的态度已经不同于从前,只要朱思卉肯想办法,便不算绝境。
朱思甜走后,巧心奉茶,“姑娘,你还愿意多管闲事?”
朱思卉揉揉眉心,“我是真的想管,真的很想,只是……我不能,但我的内心饱受煎熬。”
巧心道:“这就对了。姑娘对自己的品行要求太高,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可我,真的很想做君子,都做了十五年的君子了,忽然叫我易道而行,谈何容易?”朱思卉痛苦地闭上双眼,不久,两行泪水挤了出来。
“可是君子不为世人所容,你要相信自己没那么强大,你感化不了天性恶毒之人。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朱思卉吸了一下鼻子,“柳氏饿死之日,你们都别告诉我。”
巧心道:“饿死倒不至于,一天一个馒头,顶多难捱一点。”
朱思卉不再作声。而巧心亦不再追问。她和锦心就这点区别,一个不懂就思考,一个不懂就问。
接连几日,朱思卉都坐卧难安,有时她半夜忽然惊醒,问值夜的仆妇道:“柳氏怎么样了?”
“祠堂的人说,她每天晚上蜷缩在储物柜里。”
朱思卉心想,算了,不如帮她一把,权当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她起身摸出一个带机关的楠木小匣,那是沐氏花重金打造,里头放着一些金银细软。有钱能使鬼推磨,祠堂的下人不肯徇私,只是因为朱思甜给的好处不够。
但是再过一会,朱思卉便冷静下来,复又躺下。
接连几天,她无数次产生这样的动摇之心,又一次次地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哎,做个人真难。”
这一夜,巧心看着外头天色如浓墨一般,姑娘却突然吐出这么一句。“姑娘,眼不见为净,你不如去慈安寺小住,就当为太太和老太太祈福。”
“这个提议好,你现在就收拾,天亮我们就出发。”朱思卉忽然有点兴奋,反正再也睡不着,她来到琴前,一边抹弦,一边唱道:“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天明之后,她向朱鉴报备一声,便驱车前往慈安寺。
巧心道:“听说,四姑娘入章华台了。”
章华台是皇家培养选侍的宫殿,但凡女子进宫,都得去章华台学习规矩礼仪。当年朱思卉进宫观太子束发礼之前,便在章华台住过一个月。
朱思卉淡淡道:“知道了。”眼下,她顾不得其它了,只想找个清幽的山林,澄澈心灵,修身养性。
第26章 入寺
慈安寺建在清峦峰上,因为皇家寺庙,规制恢弘,占地四千余亩。除了皇家寺庙主体之外,还修建了诸多纳凉山庄,供达官贵人消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