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伯大喇喇重复:“我说咱俩都分家了,谁家日子都不好过,我就能拿出来三百。”
钱父还是不敢相信:“大哥,早几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咱妈也说了咱们兄弟俩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长远。我跟红娟刚结婚那年,你说家里困难,我发了四十块钱工资,二话没说直接给了你三十五,自家只留了五块钱,过年都是喝的稀粥。”
“前几年你说家里要给钱进结婚,问我要了一百块钱办婚礼,我发了工资就直接给你了,连往家拿都没有。”
“还有你说家里没个吃公粮的,咱妈身体不好,红娟的工位空出来,让给你家钱进,我们也没要钱。你出去打听打听,那时候买个工位要多少钱?没个五百块都下不来。结果你儿子说不干就不干了,五百块钱连个响都没有。”
“大哥,我现在有难处,你就拿三百块钱打发我?”
钱父一直都不会说话,谁承想一朝爆发,把过去的旧账翻了个彻底。
钱大伯脸色难看的很:“那些事早就过去了,咱们就说现在,少论过去那些。”
钱父扭脸看向钱奶奶,以前大哥问自己借钱,钱奶奶都是在边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没本事才叫他们兄弟难做。今天他也算是“遇到难处”了,他妈不帮他说几句?
钱奶奶看着两个儿子吵起来,头也跟着疼。
大儿子能干能挣钱,小儿子被她压了这些年,一直都听话的很,现在小儿子不知道犯了什么邪非要管他大哥借钱。
“老二啊,你哥话说的难听,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钱父脸色稍霁,钱奶奶突然话风一转:“不过你大哥说的也没错,他做生意不容易,你们俩早分了家,我跟着你大哥,他本来负担就重。钱确实不好借……要不你去看看,找工友借借?”
钱父猛地抬头,仿佛是眼前的不是他亲妈,而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娘,你真的就这么想?”
钱奶奶心里门清,她是要跟着老大养老的,这会儿俩儿子对上,已经是必须二选一的局面。
“怪我没本事,叫你俩为钱争来闹去……”
钱父这会儿不想听这些片汤话:“娘,大哥以前找我借钱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们两兄弟要相互扶持,我日子好过,应分帮帮大哥。那我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大哥就不能应分帮帮我?”
钱母吞吞吐吐:“老二……你就俩姑娘,挣钱没啥大用处……你大哥后人多,花钱地方也多……”
钱父这下子心如死灰,原来这才是老娘的心里话。合着这些年,“扶持”的只有大哥,“相互”就是个笑话。
“娘,你说我跟大哥分家了,大哥负责养老,所以老宅子给了大哥,我不说什么。毕竟我在市里工作,厂里也分了房子。后来你说分家不分心,兄弟俩互相扶持,我信了,每年均下来,一个月至少十块钱孝敬你。前年你又说大哥一家子都在地里刨食,没个吃公粮的,红娟工位给了。”
“娘,我做的还不够吗?”
钱奶奶被问的无地自容,小儿子受委屈她知道,可是不委屈小儿子怎么办?她是要靠老大养老的呀,老二没后人,就两个丫头,她难道要克扣老大去照顾老二?
“老二……你别怪娘。”
晚了,钱父惨笑着摆摆手:“娘,我不可能不怪你。这些年孝敬大哥的钱物我只当自己是孝敬你了,不追究这些旧账。但我今天遇到难处,大哥一指头不伸……”
“娘,咱们分家那时候就说清楚了。大哥管养老,宅子给大哥,往后我每年意思意思给个五十块。这几年我补贴大哥的钱,足够抵消到你一百岁。篮子里我还放了二百,这就已经算是四年的钱了。往后……咱们两边就少来往吧。”
钱父想起昨天还在盘算着钱大伯出事自己的私房钱能补多少的自己,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钱奶奶沉默着不说话,钱大伯则像是抓住了把柄:“老二,你就是这么孝顺老人的?”
钱父抬眼:“我孝顺的钱咱娘都补贴给你了,你要是有心,就早点收手,省的到时候家宅赔个干净,连累咱娘跟着你受苦。”
钱大伯现在哪里听得了这个“赔”字,上来就泼了钱父一瓢冰水。钱父跟钱大伯撕打,钱奶奶上去拦,钱母也跟着去拉钱奶奶。
——她男人看清了是不错,但这些年被老大坑的气还没出,就该让钱父好好揍一顿他大哥。
一场闹剧过后,钱大伯气头上直接给钱父写了一张断亲书,言是往后不用再来往了。
钱母一说完今天的事,钱晴就眼前一亮。
断亲书!
好好好,真是瞌睡了送枕头,有了断亲书,钱大伯就算是来闹也闹不明白。至于钱奶奶,钱父今天说的再硬气,真出事了该管还是得管。不过到时候,已经冷了心的钱父管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钱父在里屋不知道怎么伤心,钱晴钱雨都是一脸惊喜,钱母也绷不住笑了一声。不管怎样,今天也算是有个好结果。
周皓捧着一大盆的酸菜鱼上桌:“一直在火上炖着,就等爸妈回来再吃。”
钱母不搭理屋里的钱父,招呼女儿女婿外孙女吃饭。
“我刚才缓过劲儿来,你爸跟你奶吵架时候说的头头是道的,旧账一笔一笔记得清楚,合着早些年不是不知道我受委屈嘛……饿他几顿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