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叹一口气:“我们比较复杂……不过人生总是要向前看的对不对?好了,我把我的情史老老实实地都跟你交代干净了,如果你身边有适合的靠谱男青年,要记得第一时间介绍给我。”
陈倩刚刚还跟着苏然的感情一唱三叹,听到最后一句话,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好,我这次得帮你睁大眼睛盯着了。不过……”陈倩神情顿了一瞬,没头没脑的来了句,“陈焕庭有女朋友了。”
“嗯?”苏然差点被提子汁儿呛到,咳了两声才说,“我知道。你提他干嘛?”
“你知道?”
“嗯。”
“你怎么会知道?”
“他昨天自己跟我说的。”
陈倩立马来了精神,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然:“他跟你说这个?”
“是啊。”苏然瞧着陈倩的眼神,补了一句,“毕竟三年没联系了,老同学见面总要唠唠家常吧。”
“那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
“初恋女友。”
“这都跟你说?”陈倩更加精神了。
“你什么表情,”苏然忍不住伸手把她吊得高高的眼梢拉下来,稀松平常地说道,“他之前就和我说过这个人,还说到当初分手时候就觉得很亏欠人家。现在破镜重圆,不是很正常的吗。”
“啧啧,”陈倩夸张地咂嘴,颇有含义地看着她,“后悔了吧,心酸了吧?”
“我说你能不能正常点?”
“你俩当初真没有点什么?”
“吃你的提子吧,”苏然又扔了一颗到陈倩嘴里,“中国人字典里最应该灭掉的两个字就是‘当初’,因为世上本来就没有‘当初’。”
第8章
得益于陈倩雪中送炭的各种食物,苏然在家宅了三天,加上周末两天,足足一个五天小长假。在她安然养伤、岁月静好的日子里,陈焕庭却并不静好。
那天晚上陈焕庭接白素晚了五分钟。就因为这五分钟,刚刚和好的氛围又陷入僵局。白素从迟到发挥到吃苏然的醋又扯到五年前的分手,最后总结出来陈焕庭根本不在乎她、不爱她,下车时候直接对陈焕庭宣布了冷战。
陈焕庭听见白素“嘭”的一声关上车门,闭上眼,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白素对陈焕庭明面上爱答不理,但是私底下却加紧搞起了小动作。首先第一个,就是要搞清楚这个从天而降的“苏然”到底是何方神圣,对她有没有威胁。自从那次私底下偷翻过陈焕庭的手机后,白素就像一个毒瘾复犯的人,一发不可收拾。她瞅准机会,一连偷看了几天,确定“苏然”这两个字再没有出现在陈焕庭的最近联系人里。
可这也只是明面上的表象,万一陈焕庭删掉了呢?万一陈焕庭背地里还有个手机呢?
这些念头一冒出来,无尽的恐怖涌上心头。
白素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她和陈焕庭是本科校友,苏然和陈焕庭是研究生校友,所以白素和苏然没有交集。要了解这个苏然,必然要找本科和研究生都有交集的人,一个人的名字浮上心来——刘景明。
白素火速约了刘景明见面。
刘景明对白素的单独下午茶见面有些奇怪,照理说有什么事陈焕庭来找他更为方便,但是他还是如约而至。两人寒暄两句,白素从包里拿出来一本书,说:“上次提起来要给你的,一直忘了,焕庭说了我好几次了。这次出门路过你们楼下,正好带过来。”
刘景明一看,是一套刘慈欣的《三体》,隐约想起来是提过。显然这并不是白素的真正目的,他微笑道,“谢谢,还麻烦你专程送过来。”
“不麻烦,反正顺路了。”白素闲聊似的问道,“刘哥最近忙吗,最近都没有组织大家聚会。”
“你这么一说,是有段日子没见煥庭了。空了我问问大家。”
“是啊,有空大家还是常聚聚。上次聚会,煥庭说有个老同学回来了?”
刘景明道:“是的,是A大研究生的校友。”
“叫……叫苏……?”
“苏然。”
“哦,呵呵,我就听煥庭说起过一次。”
刘景明善解人意地笑道:“是的,她毕业后就离开学校了,回了家乡B市,和我们少于联系。这次回来聚会,我也很突然,是陈倩告诉我的。”刘景明耐心说完,似顺带一口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
“哦,随便问问,没事,”白素听到刘景明说的和陈焕庭所言一样,心里稍微踏实一点;但听到‘陈倩’这个名字,心里又泛起了膈应。本科时候陈焕庭与陈倩曾同在学校广播站,她对陈倩素来没有什么好感。白素低头搅拌咖啡,“陈倩?她们很熟?”
“她们研究生是一个宿舍。”
“……哦,”白素动作一顿,“我是怕下次见面吃饭还叫不上人家名字,尴尬。”
刘景明笑道,“都是老同学,担心多余了。再说,你可以问焕庭。他没跟你说吗?”
“说了的,”白素抬头朝刘景明露出温婉可亲的表情,“他好像也这么跟我提过一嘴。”
“那不就行了,焕庭是我兄弟,我们认识已经十多年了。”刘景明慢慢说道,嘴唇半笑,“他不会骗你的。”
周边的人都这么说,陈焕庭的兄弟这么说,连她自己的闺蜜许诚美也是这么说。
白素一下忽然觉得极其难为情,好像自己的那点心思彻底被刘景明看穿,尴尬半秒,才找补似的撒娇嗔道,“你们都这么说。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要是哪天他真骗了我,说不定你还帮着他打马虎眼。”
“这你可还真冤枉我了。我是天底下最诚实的人。”
“那我问问你这天下第一老实人,陈焕庭研究生那三年,有过女朋友吗?”
“你没有问过他?”
“我现在是问你。”
“没有。真的。”
-
开完会,陈焕庭才看到刘景明的两条微信。
第一条,16:32:“你让白素过来给我送本书?”
第二条,17:08:“你和白素吵架了?”
陈焕庭看了,没回。到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浓咖啡,一边喝一边琢磨半个小时后的策划会,刘景明又来一条:“她来打听苏然。”
与此同时,白素一条微信进来:“我又发现了一个新的不错的日料,晚上要不要去试试?”附加一个大众点评的地址。
陈焕庭抿了一口咖啡,不由皱起了眉头——新到的咖啡机现磨的,什么都没加,苦的要命。微信一前一后,来得微妙,正如同这嘴角的咖啡让人皱眉。他放下杯子,回白素:“晚上还有个会,你自己去吧。”
白素马上发来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那你晚上吃什么?
陈焕庭:点了外卖。
白素:那好吧,早点回来。
陈焕:嗯。
关掉白素的对话框,陈焕庭给刘景明发来去个“?”。
刘景明电话立刻打来,来门见山:“你和白素吵架了?”
“没有。”陈焕庭转动咖啡杯,写字楼外面是华灯初上的街景,“她在和我冷战。怎么?”
“我说呢,今天下午忽然过来给我送《三体》,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要看这书了。”
“她找你打听苏然?”
“是啊,我还想问你呢,她怎么问苏然?冷战是因为她?”
“算是吧。”陈焕庭事情简短地说了下,只是把替苏然追小偷、她脚崴掉送她上楼这一段省去了。
刘景明大笑:“原来是这样。可以采访一下你吗:家里有这么个特别爱吃醋的女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说实话,我其实有个疑问憋了很久了,兄弟你也一表人才前程似锦,白素除了长得不错,其他方面还真不好说……是不是人都有个什么‘初恋情结’?”
“你还有没有别的事了,我还要开会。”
“有啊,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有屁快放。”
“要是现在没白素,你和苏然……”
话未问完,刘景明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嘟嘟嘟”忙音。
他苦笑着收回电话,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苏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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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这个人,人如其名,不跳跃、不突出,听上去就给人一种温婉娴静、岁月静好的感觉。这两个字好记又好认,花名册上一定是点名中奖率很高的名字,但点过之后,又不会有“南宫傲天”那样印象。这种微妙的感觉在刘景明第一次见到苏然的时候就有了,并且很长时间持续在脑海中。
那是研一的上学期,十一刚过,秋老虎还盘踞在A市上空。刘景明和陈焕庭为了工作室的事情一早就忙得大汗淋淋。等到和中介签完合同,他们草草打扫了一下刚刚租用的位于临江大厦16楼的写字间,两个人觉得口干舌燥,早上买的水早已见了底。刘景明想下去买水,可电梯不知怎么停运,正烦躁时候,看到隔壁的办公室亮着灯,索性厚着脸皮敲了门,想讨口水喝。
隔壁办公室和他们所租的写字间差不多大小,只有一位女生坐在进门右手边第二张桌前。她从电脑后面探出头,听刘景明说明来意,便大方指着前面的饮水机说请自便,还告诉他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
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明显的南方口音,刘景明不禁多看了一眼:乌黑的齐肩发,皮肤白皙,眼角有笑。刘景明心里道:好看。想再细看给美女的好看等级打个分,可美女说完便藏在硕大的电脑屏幕后,只能见到乌黑的发顶。刘景明在凉爽的空调下喝完一杯水,美女好似已经忘了办公室还有个人,直到刘景明说想给朋友再带一杯,美女才抬起头来,很随意地笑说,好的。
陈焕庭在电脑椅上瘫了半天才见着刘景明姗姗而归,手里拿的不是冰冻的雪碧而是个一次性杯子,不禁恼道:“你去哪儿了,这么久。”
刘景明说:“电梯坏了,我去隔壁讨水去了。”
“隔壁?”
“对,咱隔壁有个公司。”
“做什么的?”
“不知道,我进去就一个人。”
“怎么这么久?”
“人家有空调,我顺便吹了会儿。”
“……我在这儿汗流浃背,你还挺会找地儿……”
“诶诶,别推……一会儿水撒了你没得喝了。”
陈焕庭夺过刘景明手里的水杯,咕噜咕噜一口喝到了底。
“隔壁那女生,还挺好看的。”刘景明说,“但没看清,说完话就躲电脑后面了。”他拖了个椅子到陈焕庭跟前坐下,瞧见他的空杯子,“你够吗?”
“还有吗?”陈焕庭把水杯给他。
“嘿,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自己去,”刘景明推开他的手,“白素不是和冷战吗?分了得了。去瞧瞧那美女,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有完没完,”陈焕庭起身踹了他一脚椅子,“我下楼去买水。”
“哎——电梯坏了……”刘景明扬声。
陈焕庭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隔壁果然有间办公室,但是门是关着的,不知是不是刘景明说的那间。他走到电梯厅,电梯已经恢复了运营,巧的是电梯门正在闭合。
“麻烦等一下……”他飞奔两步过去,狂按向下箭头,但是门还是缓缓合上了。
他只看见一个纯黑色的帆布包。
第9章
苏然周一就去了公司上班。毕竟初来乍到,又是总部空降,多少人盯着她,她也不好意思在家休养太久。好在自己脚踝争气,吃了陈倩买来的几只大猪蹄子之后,恢复神速。经理刘畅对这样的员工很满意。周五中午吃完饭,苏然请假回了趟B市,赶在派出所下班前补办了身份证。平滑崭新的身份证上,二十七岁苏然公式化的笑着。
紧接着她又去了银行补办银行卡。一切弄完后,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补办的了。唯一让她遗憾的是,被抢的包里有一本她近一两年来的工作笔记本,上面记录了诸多她的心得总结,颇为有用。现在丢了有些心疼。
回程途中,她想也许把户籍转到A市来比较方便。
而想到这里,心里无端冒上一缕惆怅。活了二十七年,她身份证上面的地址从来没有变过。当初来A市念书,想着自己迟早要回B市,所以并没有将户籍迁入学校。但时过境迁,人算不如天算,就像注定一样,那个烙印了二十七年的地址,终究会变化。
同时她也萌生了买一套房子的想法——这样她的户口可以直接落在房产上,而不用挂在A市公司的集体户口下。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苏然的社保不足六个月,还没有购房资格;而且现在她腿脚不便,也没法到处看房。加之繁忙的工作扑面而来,她也分身乏术。期间一次刘景明邀请她参加老同学的周末聚会。苏然问了问去的人,听到答案后,说工作太忙婉拒了。陈倩成功约她喝了一次下午茶,还说最近有个青年医生想介绍给她。苏然没有拒绝,只说等脚彻底好了之后再和人见面。
一晃两个月就过去了。
除了陈倩和刘景明,再没有别的老朋友和她有过联系。
这是正常的吧。
一抹夕阳挂在天边,摇摇欲坠。这仿佛是一种暗示,苏然心里想,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难不成惦念着半夜梦里涌现上来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