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字眼让嘉辉失眠了一整夜。
“你看……”嘉辉犹豫着跟嘉南说:“你还是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有你邱红阿姨在家,一天三餐至少能准时吃上饭……”
“我不想。”嘉南没有答应。
“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嘉辉说。
嘉南看向他, “你大部分时间不在家, 我跟他们一起住不自在, 也不高兴。”
“都是一家人。”嘉辉强调。
“爸, 你别为难我了。”嘉南没办法勉强自己跟谁当家人,何必自欺欺人。
嘉辉粗黑的眉紧皱着, 愁云惨淡, 一张风吹日晒的糙脸往下垮, 陷入难题之中,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过了半晌,他泄气地说了句:“你妈又不管你了。”
不知在替谁抱怨。
嘉南与他站在香樟树底下,空气密不透风, 四周像个蒸笼,把他们架在火上炙烤, 煎熬。
气氛沉闷而僵持。
学校围墙内隐约传来口哨声,还有进球后的欢呼尖叫。
嘉南看向对面的商店, 说:“我去买瓶水。”
她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 给嘉辉买了他平常喜欢喝的可乐。
饮料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嘉辉接过, 触手感到一阵惬意的清凉,让他烦闷的心情缓解了一两分。
嘉南喝完水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提到自己有一个室友,租了打碗巷的房子。她跟室友的关系很好, 也能相互照应。
嘉辉听她这么说,放心了许多,下意识以为嘉南的室友是与她投缘的同龄女生。
他去附近的银行自助点取了三千块钱给嘉南,“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嘉南点头。
尽管知道嘉南不会多嘴,嘉辉还是补充了一句:“别告诉你邱红阿姨这三千块钱的事。”
嘉南一愣,随即说:“我知道,不会乱说。”
她背朝外面的街道,自助银行的玻璃门外打进来几束灼热日光,覆盖在她背上,难言的情绪稀释手掌心渗出的汗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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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纵是支持嘉南暂时休学养病的。
咨询过余静远和杜明康的意见,两位医生也赞成。
嘉南在学校的情况非常不好,环境充满不可控性,又即将进入高三,压力成倍增长,倒不如先停下来缓缓。
周一到周日,每天都变成了休息日。
嘉南脱离了考试和试卷的包围,从班级排名和年级排行榜上消失,不再为名次的下跌而灰心丧气,也不用应对老师和同学口中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或是整日担心自己突然恶疾复发倒在厕所里、走廊上,不能动弹,被人围观,等待别人的救援。
她像背负沉重行囊的人,突然卸下了身上的重担。
那晚嘉南睡了个好觉。
醒来后,她听见巷子里自行车丁零当啷的脆响,躺在床上看窗外,天空蔚蓝如静海,飘浮着几朵白云。
嘉南主动提出跟陈纵一起下楼买早餐。
陈纵弯腰凑在洗手池前,正掬起一捧冷水洗脸,听见她的话回头,脸上滚着细密水珠,T恤上洇湿一小片。
扬手一把扯过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眼睛才完全睁开。
“我还要去菜市场买菜。”他提醒嘉南,“不会马上回来。”
嘉南迟疑几秒过后,还是决定跟着陈纵一起出门。
“你等等我。”嘉南对陈纵说。她回卧室换掉身上皱巴巴的睡衣,穿上宽松的休闲裤和同色短袖。
衣柜里修身的牛仔裤被放在最底层的位置。
陈纵给阳台上的绿萝浇了水,看见嘉南出来,放下水壶,看了看她说:“今年夏天你还没买新衣服。”
嘉南低头看看自己,“很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