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传来的脚步声叫她回过神,她不经意扭过头, 灯影之外, 一个女子跨过木门槛走进来, 她熟练的将木门关上,隔绝了门外的寂静或喧嚣。
她看见南栀,有一些惊讶,很快笑着道:“是南栀吧?”
“是我, 夫人。”
叫她夫人实在太违和,这个女孩子稚嫩的脸庞与声音一下子出卖她的年龄, 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紫色旗袍,带了串金项链, 这样的装扮与她的气质年龄都不相符, 她大概是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堆砌在了身上, 好叫母亲认为她过的很好。
南栀悄悄叹了口气, 展开一抹笑对她说:“夫人先歇会,等下就开饭了。”
这个女孩子小跑到南栀身边,笑着说:“这里的人是不是都见过了?有一个张安意张姨, 还有一个孙自白孙伯,哦对了,宅子里还藏了一个李颂安,不要告诉别人啊……”
南栀温柔道:“都见过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走过花园,讶异道:“早上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嗯,我收拾了一下,不过还没收拾好。”
她很开心,又摸了一下南栀的青衫,问她:“这件衣服好看,简单又精致,哪里买的?”
“是我嫂嫂缝的,夫人要是喜欢,我替你做一件。”
“不要叫我夫人,我姓汪,叫汪映之。”
“映之。”
汪映之将南栀带去了自己的卧房,摘掉项链道:“这是孟半梁当时送给我的,他没有认真挑,我也不喜欢,但我只有这一件首饰。这身旗袍是孟太太派人送过来的,料子样式都顶好,只是我矮了些,撑不起来,不过我很喜欢,明天拿去裁缝铺子改一改。”
直呼孟先生名讳,却尊称孟太太,喜恶一目了然,南栀轻笑,对她说:“映之你年轻,应当穿浅色衣衫,下次可以试一试白色旗袍。”
“嗯,等我攒够钱就去买一身。”
汪映之住在这里,吃穿用度不缺,除此以外,每月领一些月钱,孟半梁牢牢把握住她的经济,想要她依附于他,以防她逃跑。
说话间,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浅色的衣裳,头发编成麻花辫,看上去就是个小姑娘,南栀微微一笑。
张姨还没有叫吃饭,汪映之拉着南栀走去梳妆台前,小心翼翼从匣子里拿出一封信,展开给她看。
“这是孟太太给我写的,我不识几个字,你能帮我看看吗?”
南栀点头,看着手里的信,信纸带有香气,字迹娟秀,落款处还画了一只小蝴蝶。
孟太太在信里说,如果缺什么东西,可以告诉她,还告诉她宅子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有哪些好吃的饭馆,最后说,她给她找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帮工,希望她不要孤单。
落款处的名字是——曹曼因。
“孟太太原来叫曹曼因。”
“信里说了什么?”
南栀如数告诉她,汪映之将信好好放回去,呢喃道:“孟太太真好!”
南栀道:“怎么如此肯定?”
汪映之坐在梳妆台前,仰头道:“不要笑话我傻呀,谁真的对我好,我心里可清楚了。”
南栀蹲下来替她整理衣服,问她:“你是怎么到了这里?”
汪映之笑一笑:“家贫。”
一个富贵的中年男人,想要找个人延续香火,第一选择是正青春的小丫头。正青春,满足他内心深处的色与欲;小丫头,阅历浅,对她稍微好一点就赢得她的爱慕与依赖,填补他的男性自尊心。若是年纪大一点,那便有了些见识,不好掌控。若是家世好一点,那定然不甘心做一个外室,万一闹起来惹得妻子不快,可就毁了他的齐人之福。
孟半梁很精明,他挑中了汪映之。
起初他做出一副儒雅的样子与汪映之偶遇,送她回家,陪她逛街,深情款款,察觉到王映之对他有好感之后便循循善诱,最后一步是向她摊牌。
可在这最后一步出了岔子,汪映之得知他有妻室转身就走。这显然超出孟半梁的预计,他的征服欲被挑起,利用汪家的贫穷威胁她,最后终于达到目的。
“我父兄的命在他手里,不能不从。”
“吃饭啦——”张姨的声音打破凝重的氛围,将她们唤回现实。
汪映之笑着道:“走,不说糟心事儿了,咱们去吃张姨做的饭。”
“好。”
晚饭之后,气温转凉,南栀穿了一件薄毛衣,汪映之盖着毯子坐在院子里赏月亮,孕妇嗜睡,不一会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南栀轻轻喊她,将她送回房间照顾她睡下,等她出来时,孙老伯也已经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