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看向对面一排黑乎乎的房间,恍然发觉吃饭时没有见到李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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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下了一场雪,带来寒冷的同时也带来一丝浪漫,今日松月泊不打算出门,他坐在壁炉旁看书。
炉火带来一丝困意,又被身后的脚步声驱走。
松月泊回过头,见松月亭跑过来。
他放下书,月亭拉着他的胳膊说:“有你的电话。”
有一点意外,松月泊想不出有谁会给他打电话,任凭松月亭将他拉了过去。
接过话筒,对面人问,是不是松先生?
松月泊答是。
对面人笑着说:“松先生,今日可以送信去中国了。”
松月泊一愣,巨大的兴奋让他一时说不出话,半响没收到回音,对面的人试探着又问:“松先生?”
松月泊回过神:“我马上就来!”
他摸了摸松月亭的头:“晚上请你吃大餐!”转身上楼走进卧室。
他换了身黑色大衣出来,拿起门边的伞迫不及待冲进漫天飞雪。
街上行人甚少,一些汽车被雪覆盖,认不出本来颜色。松月泊撑着伞在雪地里走出一串脚印。
天气寒冷,他长长的眼睫下笼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冰雪更衬得他眉眼深邃,像远山黛,如纸上画,傲雪又凸显他的气度,似山中松,空中月。
黑衣白雪,他与雪很相配。
路并不好走,他不小心摔了一下,积雪厚如毯,摔跤并不疼痛,他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笑着往前走。
邮局门上挂了个风铃,推门的瞬间铃声响,工作人员笑着看过来。
他们用英文交谈。
“还是那封信?”
“对,终于可以寄出去了。”
“哦,你换了个信封?”
“嗯,最好的牛皮纸。”
“信可以寄了,那么先生你回中国也快了。”
松月泊忍不住微笑:“大概快了吧。”
“回中国了,代我向中国人民问好,我很喜欢中国文化,祖父家里有一套中国明朝的瓷器。”
“一定!”
松月泊回想起第一次寄信的场景,当时也是这个青年男人,他看清信上的地址,吃惊了一下,随后将信退给他,抱歉道,因为战乱,送往中国的信件暂停。
此后松月泊隔一段时间便来问一次,他跟这个工作人员也渐渐熟悉。后来这个英国男人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他如果恢复通信,一定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他终于等来了这通电话。
松月泊回到家中,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这是一年前他筹划的各种回国路线,海陆空等方式组合在一起。
可是最后没有一种方式能让他重新回到安南,甚至安然无恙回到中国。
他在挣扎与遗憾的情绪里沉浮,最终决定耐心等待,决定申请大学继续深造,同时时刻关注着局势,他与温若宋子儒都失去了联系,甚至江教授也联系不上,只能透过周边人的谈话以及报纸等获取国内消息,如今让他等来了第一个好消息,焉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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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又起来了,南栀将门窗锁好,转身走回卧室,隔壁一群太太们在打麻将,嬉笑声若隐若现。
她盯着窗子外的花灯细看,忽然有点不想挂上窗帘。
对面传来几声咳嗽,接着她仿佛听到了张姨的声音,哦,对面住着李颂安。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一晚,认识了李颂安,张安意,孙自白,汪映之……或许还应该算上孟半梁与曹曼因。
她睡不着,爬起来给林莺写信,告诉她自己换了一份新的工作,新认识了一些人,问为什么这样久没收到她的回信。
最后她说,今天一整天都很充实,她感谢曹曼因小姐为她提供容身之所。
曹曼因,南栀不称呼她为孟太太。
写到这里,她手肘挪了下,旁边的《傲慢与偏见》掉在了地上,她弯腰捡起来,看着封面上的字,她忽然提笔又加了一句:
可是好像人生不应该就如此度过,除了温饱,还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