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其实很少会哭。
尤其是在他面前。
而如今短短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弄哭她了。
晏停手握在应棉朵胳膊上,想把她拽回身边,却被她扭着胳膊甩开。随后头抬也不抬,又往另一侧转了转。
用行动抵抗着他的亲近。
晏停安静了片刻,才又无声去搂她。
应棉朵仍旧扭着身子甩开他,人又往床另一侧挪了挪。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
如此几下,应棉朵已然挪到了床上晏停对角的位置。
他右手上还扎着针,此时根本再够不到她。
晏停几乎是想也没想,左手就要去拽右手上的针——
而床另一角的应棉朵却也像是在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在他左手碰到右手的前一秒,回头看他凶巴巴说了两个字:“你敢!”
她眼眶里全是泪,泪眼汪汪地看着一点都没威慑力,可还是威胁道,“你敢把针拔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晏停手顿在原处,眼睛定定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和鼻头。
那一瞬间,心脏毫无征兆传来一股窒息一样的疼。
他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眉间却在一刹紧拧起来。
晏停手揪住骤然刺痛异常的胸口,人蜷缩着躺倒在床上。
应棉朵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瞬吓到了。
“停停——”她顾不上抹脸上的泪,手脚并用爬过去抱住他,“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看他揪着胸口难受的蜷成一团,她脑袋里全乱了,“心脏疼吗?是心脏疼了吗?”
药呢?药!
应棉朵陡然想起昨晚在床头柜上看到的药盘。
她松开他,从晏停身上跨着爬跌下床。眼前一切模糊成一片,她抬手飞快抹掉挡住视线的眼泪。
应棉朵手虽抖得厉害,可还是迅速从那个白色药瓶里倒出两片白色药片放进晏停嘴巴里,扶起他拿床头柜上的水喂他咽下去。
做完这一切,应棉朵整个人才像是虚脱般抱着晏停的头,无声掉眼泪。
她刚刚不应该跟他发脾气的。
他这样又不是他的错,他明明也不想的。
“对不起…”
应棉朵抱着晏停,抽泣着一遍遍给他道歉,“对不起停停,我不是故意的。”
晏停听见了,想回她一句什么,可身体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痉挛,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过去好半晌,他才勉强抬起左手环抱住她,仰脸将唇在她因哽咽而微微抖动的颈侧亲了亲,再沿着她下颌亲上她嘴角,低低说了句:“不哭了。”
他不吭声还好,一吭声,应棉朵反而哭得更凶了。
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子一样,“哇”一声,“停停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她哭着说不下去了。
而其实晏停刚刚也被自己吓到了。
小时候犯病,他无数次祈祷着就那样死了该多好。
因为他原本就不应该出生的。
如此,他们便都可以各得其所。
然后也许——
只是也许。
也许也可以让一些人,尤其是因为自己而变得不幸的人,可以稍微稍微的好过一点。
可惜,天总是不遂人愿的。
让他一直活到了现在。
而今——
而今——
他好像越来越不想死、也越来越舍不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