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公仪修挟持那个少年就是她那天见到的所谓“少主”,再结合一下他姓“陆”这个信息,很难不让她联想到——陆天行,他的儿子,那不就是……姐姐的儿子了?
可是,姐姐那个儿子,不是早就死了吗?而且,横看竖看这小子身上也没有半点姐姐的影子啊?
虽然脑子里的疑问很多,但,孟黛觉得还是该先把那小子救下来再说。
思量百转,孟黛眼里已经蓄起盈盈泪光,尽职尽责地做到一个人质的本分,委委屈屈地朝公仪修嘤嘤嘤:“公仪师兄,救命……”
公仪修:“……”
“闭嘴。”
看着就头疼。
孔师弟呢?怎么还没到?
玄阴魔君冷冷道:“公仪师弟,你若置她于不顾,孔青会怎么看你?”
斧子挥舞着摇摇一指,公仪修混不吝高声喝道:“你特娘的用她换陆淡竹,你怎么不问噬魂宗的人同意吗?”
噬魂宗两个当然不同意,他们跟那小子又没有半点干系,凭什么要替他出力。毫不顾忌陆淡竹死活,默契齐齐朝公仪修出手。公仪修也不在意,巨斧翻飞,还不忘以陆淡竹做人质。
玄阴魔君担忧陆淡竹安危,反倒要不时帮衬公仪修,才能护得师侄周全。
惹得两位噬魂宗魔君眸中凶光暴涨:“玄阴,你莫要忘了如今是谁人门下!”
玄阴魔君冷冷一哼:“你们莫要忘了此行以谁为主!”
袖袍一挥,阴影鬼物铺天盖地袭去。至于押在手里的孟黛,他已经顾不上了。——公仪修摆出一幅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架势,他能怎么样?杀了她?到时候真遇上孔青怎么办?
孟黛,孟黛瞧这一场混战,心下大骂一帮废物,人家一挑拨自己先窝里反了。恨不能自个儿抄了南烛以身代之,从公仪修手里把那个陆淡竹夺回来。
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人,没有一个会防备她的。她夺了陆淡竹就走,再以他的血脉勾连因果,未必不能窥知姐姐的下落呀。
众人斗法的斧影声光映入碧眼里,少女眉梢一扬,南烛按于识海,正欲动手,灵台警兆突生——
只见漫天星海骤然化作一方星盘,亦实亦虚,若隐若现。
深紫妖星闪烁,噬魂宗一行诸人颜色剧变,便见那星光曳过,十八纵横纹路径自划破此方鬼域,纹枰交错,赫然化成一方棋局。
在此局中者,无不有身不由己之感。
星空之中,赫然浮现修长手掌,拈一缕星芒为棋,虚点噬魂者二人。群星垂落,刹那星陨如雨——径自轰击而去。
二人骇然变色,星华加身,仿佛被什么不可名状的力量定住,不能移动分毫。当即不顾躯体,元神运转,便欲遁入暗影之中。
只闻天边低沉嗓音传来,纶音法旨一般:“此间无影。”
星光大炽,如一轮轮烈火骄阳,将这一片大地照耀得明亮如许,竟存不下丝毫的影子。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两人心下大震,唯有驱动法域顽抗,然而还有公仪修巨斧劈天盖地砸来。
玄阴魔君怎会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会儿再也顾不上陆淡竹了,挟持孟黛高声嘶吼:“住手!住手!”
然而下一刻,那道嗓音却悠悠响起:“二位道友,请授首吧。”
星斗变幻,垂落星华化作无穷无尽杀劫,冥冥之中,噬魂宗两魔君仿佛为命运锁定,疏忽之间,天运之下,身首悄然分离。而那泥丸宫中元神,也在片刻之间,为无穷无尽的杀劫吞噬,化作养料。
孟黛见此情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他他他杀道境真人如杀鸡!然而不容她多想,腕间银镯忽的一亮,天地人三才杀机齐聚,冥冥之中,仿佛又幻化出一子,朝着玄阴魔君击去。
玄阴魔君大惊,他哪里想得到这丫头身上还有杀招!祭出手段正仓皇应付这一击,孟黛耳边霎时间又响起一句:“过来。”
冥冥中一股无形之力袭身,孟黛强忍反抗的念头,任由那力量扭曲虚空,移形换影。片刻之后,玄阴魔君与她已是遥遥相对,而她身边,黑袍青年静立,周身星芒闪烁,映出他悠闲姿态。
孔青。
公仪修见他到来,自知外间叛乱大局已定,索性当个甩手掌柜,扛着斧子道:“孔师弟,交给你了。”
孔青颔首,目送公仪修离去,打量着被禁制的萧淡竹,与狼狈不堪的玄阴魔君,淡淡道:“玄阴师兄,好久不见。”
玄阴魔君自知大势已去,绝无可能掀起风浪,眸中一派怨毒之色:“师兄?呵,本座哪敢是你的师兄?陆师兄被你和那妖女害得还不够么?”
孔青笑道:“害?从何谈起?他力保月夫人没有用种玉魔功,月夫人也不想被人知晓此事。本座不过顺应他们的心意,在镇仙塔里丢了个人间弃婴——”
陆淡竹蓦然抬首,却听他轻飘飘道:“嗯,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