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神——西临
时间:2022-01-27 16:32:02

风吹叶落,花草窸窣 ,鸟鸣呕哑,萤火飞舞。
“往后要是想去哪就去哪,不用顾忌我的感受啦,长大了,也该去外面转转了。”
“爹爹!”
氏颜搀扶住的动作因着这一句而微微停顿。可是看他的神色却不像半分玩笑。
“咳咳咳。”氏主拿手掩在唇边,轻轻咳了出来。那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氏颜急忙将他的手从唇边拿下来,果然,那上面沾着些微血迹。
“无碍的,只是一点小事。”怕她担心自己,氏主解释道。
可是氏颜听着这话也并不能安下心来。
“风大了,我们进屋去吧。”
“欸,好不容易就我们父女两人,就好好转转,当陪爹爹散心了。”顿了顿,“以后和砚尘那孩子保持点距离吧。”微微叹了口气。
她不明白为何要这样说,砚尘自打她有记忆来就一直陪在身边。无论有什么麻烦都是他替自己摆平的,这次岛中若是没有他的帮助定会被那些魔主们给夺了去。
想是这么想的,却不知怎么和爹爹说,一时变得安静起来。
“丫头,我知道爹爹这么说你可能心里会难过,但是你定要把我说的话记在心里。”
“风大了,也是该进屋了。”说着松开氏颜揽住他的手,自个儿背着手背缓步走了回去。
风扫寒霜,衣襟单薄,将他的衣摆吹的鼓鼓的,像是一个在凛冽中踽踽独行的老人。
这场大病像是磨灭了他的心性,像是变得旷达,其实愈加患得患失。
氏颜追了上去重新揽住他的手:“不是说好了好好看看吗?”冲氏主弯唇笑道。
“我去给你找件披风披着,病还未痊愈,自己也得照看自己啊!”
“爹爹你说的话我都会放在心上的。”
听见这话,那浑浊中又混着丝清明的眼睛里总算带上了点欣慰的笑。
氏颜从殿内取出披风时,氏主正低头瞧着她之前变出的那些花草,见她来了:“你这丫头,竟做些稀奇古怪的事。”话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听见这么说,她想起上次在长沚的那座山上又见着许多从前未见过的花草,她在心中复刻了一遍。
“阿爹你瞧啊。”氏颜伸手朝虚空中散落点点灵力,灵力落入土壤,花草变得更多,且品种不同。
几千年如一日的魔岛此刻也因着有些许不同。
“你若肯多花点精力放在接管魔岛上,爹爹不知道有多开心啊。”
“听雾沁那丫头说,之前那些魔主来找你麻烦了?”不经意间的随口一句,氏颜闷着脑袋应了声。心想她不是答应自己不告诉爹爹的吗。
“是我问的,那丫头倒是挺机灵的啊。”转头看了她一眼,“有这丫头陪着你,我也算是放心了。”
“你怎么今日尽是挑着我不爱听的说。”语气里委屈极了。
魔岛的夜很凉,暗夜里潜伏着的那些隔着肚皮的肮脏就更容易显露出来。
***
深岛偏处。
“你说那丫头今日回来了?”那个肤色蜡黄,疤痕交错,眼眶里没有眼珠的女人发出嘶哑,像是小刀在玻璃上划过的声音。
“是,属下安排的眼线亲眼目睹。”那耄耋老头恭敬的回禀道。
“叫他们做好准备,寻着时机立马攻进去。”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寻着出头之日了。”干瘪的只剩一副手骨架的手掌随意搭在椅子扶手,因着激动手筋鼓起贴合着一层薄薄的皮。
尽管看不见眼前事物,可不妨碍她在心中构想的宏图伟业。正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期待越大,越是迫不及待。
凭什么自己只能生活在阴沟里,活在阴暗的日子她受够了,终于可以站在光明下睥睨万物,叫她如何能不兴奋,届时整个魔岛都将会是她的。
“氏主的病情好像差不多痊愈了。”
说完这句话自知会引起她的愤怒,立时跪在地下,膝盖触地发出沉重的响声,牵起一角扬尘。
那女人沉默了,寂静中发出骨骼咯吱的声响,牙齿因为愤怒而隐隐抖动。
“他是不是忘记了,他究竟跟谁是一条蚂蚱上的。”
“嗯?你说是不是?”
“说,是不是。三番五次坏了我的好事。既如此,休怪我无情。”越说情绪越激动,脚步不稳,差点就要从台阶上摔下。
耄耋老人只能把头越埋越低,一声不吭。
“我在问你话,你怎么不说?”
她从桌旁摸索到一个杯子狠狠砸过去,杯子接触墙壁瞬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四分五裂,那裂片躺在地上,锋利的划痕流出冷光。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试试语音码字,哈哈哈哈哈哈
第21章
 
紫竹林的入口处这次守着两个白衣童子,发丝用一根白绸缎绾起来,只露出一个小花苞。
“站住,你是何许人,竟然擅闯菩萨居住处。”
“我是来还菩萨的净瓶。”
旁边站着没说话的弟子闻言瞳孔震惊,话语结巴:“你就是上次擅闯的那女子,竟借去了师父的法器。”
“东西给我吧,我去给师父。”
“既是我亲自向菩萨借的,自然应亲自去。”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同旁的弟子截住。
“容我去向师父禀告一声,仙子且慢等。”说完小跑着从门道进去,身影逐渐模糊在雾色中。
剩下的那名弟子一直紧紧盯着氏颜,若她有什么越界的举动,立马将她捉住。
那双大眼睛骨碌的转动,除了戒备之外还多了点好奇。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怎得就借到了菩萨的净瓶,要知道菩萨已不问尘世多年,那些仙家一般不会随意来紫竹林叨扰。
即使有,菩萨一般都会选择不见。她在这待了许多年,见识了许多吃闭门羹的仙子。还从未见过有人可如此轻易见到师父。
那童子是跑着过来的,白皙的面上染着一抹淡粉,发带在空中旋绕一圈,最后搭在肩头。
“仙子请随我进去。”
氏颜跟着她来到和上次一样的地方,菩萨阖着眼,听见动静也没有何反应,坐在观音莲上潜心打坐修炼。
将她带到这儿后,那童子唤了声师父,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谢谢娘娘借小妖的净瓶,今日特来此奉还。”
手腕翻转间,那净瓶自掌心慢慢腾出,似有感应径直朝菩萨的手掌腾去。
菩萨许久未回话,睁开的眸子像是凝着天地万物的慈怀悲悯。即便不再过问尘世,那种经过长时间积淀下的情怀却是骗不了人的。
氏颜不明白菩萨为何会用着这种神色看待自己,却也不喜过多的打探。见菩萨神色并不是想和自己有过多交流,便欠身告辞。
出了紫竹林的藤院,门口站着的那两位童子此刻正弯身清理门前的那些落叶。
见她出来,其中那个之前待在门口打量她的童子从清扫落叶的情形中抽出一缕目光,经她身上流转,最后嗡嗡地说了句“仙子慢走”。
眼眶含着大滴泪珠,转而闷头自顾清扫落叶,那包在眼眶的热泪轻轻砸落在地。
身旁的那位童子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过多在意。
总感觉这一个两个都异常奇怪,怎她就进去一会儿她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湿冷的空气中夹杂着凛冽的竹香,浸透衣衫,脑中闪过零碎的片段回忆。她敲了敲脑门,试图从中寻找到自己。只剩下钻心的痛,蔓延至全身。
氏颜痛苦的弯下腰,那两个童子见状立马扔掉手中的扫帚,跑过去将她搀扶到旁边的那个石凳上。
因着之前她们偷懒和懈怠,这凳子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之前那个眼眶含泪的童子看见后羞愧的低下头,用宽大的衣袖把上面的灰给擦拭掉。
“我没事,莫要紧张。”她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掀开眼帘的那一刻,就见她俩紧张的围在她的身旁。
头好像疼的愈加厉害了。
“快去禀告师父!”那个明显冷静一点的童子对旁边急的不知所措的弟子冷静吩咐,若不是那话音里带着点颤抖,怕真是叫人分不清。
“对,师父肯定有办法。”她撑着石凳站稳身子,撒腿往林子里跑,风掀起她的衣角,步履生风。
***
氏颜再次睁眼,入目便是一片檀木制成的横梁。菩萨站在榻旁,身旁跟着那两个弟子。
她只觉着头脑混重,有种闷痛感。掀开盖在身上的那卷薄被,作势要起身。只是人还未站稳便踉跄着往后倒,一下跌坐在床榻上。
“想不透的事便不要再分心,犹如莲花出于水而不沾。”似乎是在点拨她,只是她却不知因由何起。
菩萨不点破,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见她差不多无事了。
“仙子若是好了,便早点离开此地。”
明明之前告诉过菩萨自己其实是妖,却称自己为仙子,她不明白这是何意,但是也不过多询问。
好像在某个地方藏着一个谜团,那谜团越绕越紧,离她也越来越近。仿佛置身漩涡中心,稍不留神就将她吞没。
离开时,那个童子望见自己的眸子里充满了不舍,若不是菩萨在这,说不定还要拉扯着自己的衣袖絮叨个没完。
突然也不知道去哪了,想起上次去月老阁时,他们望着自己佩在腰间的锦囊里装着的魔勒草的样子,好像颇感兴趣,亦或者他们需要这做什么。
那魔勒草共有两颗,一颗已经给爹爹使用了,另外一颗还躺在她的锦囊里。
她伸手摸了摸那锦囊,触手是一片光滑,那料子是上好的绸缎。当时心血来潮,自己缝制的。
心中是这般想着,走着走着便来到此处。月老不在里面,只有上次那个弟子在那炼制丹药。
已经跨过朱红的门槛,思虑再三还是收了回来。这颗草不知还有何作用,但留在手中总归是没错的。
当时在蓬莱岛时,那狐妖给自己提的要求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怎可能那么简单,但是气氛烘托至此,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冷静过后却有着一丝怀疑,她给了自己两颗,这魔勒草乃是她花了大量心血栽培,寄予了她对那书生的全部爱恨。就这样舍得。
可是当她真的就这样给出去时,她不是没有动摇过心中的想法,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想的都是虚的,只有真实攥在手中才是踏实的。
只是那弟子看见她了,放下手中的药材,小跑着跑过来。
“仙子是来找我家真人的吗?他去亭榭那和神主下棋去了。”他倒是也没提起上次的事,反而还具体告知位置。
不知是月下真人吩咐他的,亦或是他自己想说的。
“不了,我只是路过这儿,便不用和月老禀告了。”
“哦!”突然间垂头丧气起来,也不知上次她走之后,月老究竟与他说了些什么。
 
第22章
 
“我看你最近就是闲得慌啊,三番五次的来找我。”棋栎手中捏着一枚白色棋子,目光落在棋局上,随意说道。
棋子落下的力道不轻,碰到棋盘发出“啪”的清脆声响,看着这盘棋,不禁有些得意的笑了声,这盘棋他是赢定咯。
只是半天也没见长沚有何反应,从棋局里抬起头才发现这人根本就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约老夫我出来合着就是来看你发呆的,亏我还以为这把终于要赢了,真是无趣呐!”
听着他说这话,长沚终于回过神来,状似无意地轻咳一声。
端起放在一旁已经放凉的茶,轻轻吹了一口,那舒展开的茶叶在茶水中微微翻腾一圈。
“你这是心中有事啊。”茶都凉了还吹个什么劲,兀自摇头。
茶感略微苦涩,抿了一口后将它放在玉白石桌上,修长有力的指节从那棋笥中取出一粒黑子,看了眼棋局,笑了一下。
“谁说你要赢了。”
那粒棋子被他夹在指尖轻轻摩挲,黑玉打磨出的棋子透亮润滑,还有丝凉意。
骨节修长,掌心微微蜷起,那粒棋子敲击石面,发出“当啷——当啷——”的穿透声。
稍加思索,那棋子落定在棋局之上,原本看似死局的定数,瞬间杀出一条活路。
棋栎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果然他的棋术还是不如他的精湛。却也没什么好难过的,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只不过目光却停留在了他刚刚落子的地方。
“想不到许久未见,你的棋艺又精湛不少啊!”由衷赞叹,这是从这几日的棋盘厮杀中得出的结论,很久以前还是千年前呐。
“这不是那丫头吗,怎得又出现在这了。”也不知上次在他这借的红线使出去了吗,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也是够呛啊。
俊朗的面容不禁染上几分揶揄,连带着看向长沚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
今日光线充足,稍一抬头就会被刺得睁不开眼,耀眼又夺目,眼前白亮亮的一片。
氏颜虽然心中想着不去,可是脚步却顺着那童子给的路线走,一路上去了那日的亭榭。
仙家向来礼仪规范,连带着她走路的姿势也变得规矩起来,见着那些仙子也会微微欠身问好。
好在无人发现有何不对劲,又或者是仙子众多不会在意她这不知从何处溜出来的。
青云在脚下浮动,如流动的河,又如烟般丝丝缕缕,缠绕在踝间,带来些微痒意。
缠绕在臂弯的青色薄纱罗披帛随着步伐走动而轻微摆动,拂过那青云,青烟一样往四处流窜,待到她走后,那烟云又立时汇集起来。
他那身衣裳实在是太过惹眼,即便不想注意都困难,火红的衣裳里叠着一件白色衬衣,像是开屏的孔雀,花枝招展。
旁边之人想必就是长沚,他好像格外偏爱白色,每次见面他穿的都是白色衣裳,虽样式有所不同。
两个人是不同的极端,一个宛若开屏孔雀,一个是清雅的谪仙。
阳光落在他的面颊上,干净而纯粹。抬头敛眉间,日色落入星河。
糟糕,好像被发现了!因为她看见月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走动的步子立马顿了下来,还想着如何不被发现的开溜呢。
长沚看着棋栎这笑的荡漾的面容略感好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氏颜愣愣站在亭榭前,日光撒在她的发旋上,晕着浅金色光芒。
不过光线实在太过耀眼,她眯着那双杏眸看着自己。面容灵动生活有趣,他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丫头,我们又见面啦!”棋雾歪着头,语气不正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