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颜离那摊主最近,还不跪下向天子行礼,藐视王法,被怀疑是他的同伙。
“干什么,放开我。”
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侍卫将她扯了出来,她甩了甩方才被他摸过的衣袖。
若不是不想在此暴露与凡人过多纠扯,她早就动手了,何时有人敢如此对待她。
“你们想干什么?”
她站在原地,目光直视,没有伏低身子,弯腰向帝王请求开恩,也没有大声呼喊,请求听她解释。
她的眸子很凉,情绪很淡。
只不过雾沁那丫头好像看见了她,表情很急切,她被那些侍卫给拦住了,没有办法过来。
“大胆刁民,岂敢这样对皇上说话。”
“你究竟是何人?”那皇帝执手掀开轿撵的帘子,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瞧,若换做旁人怕是背后一凉,身子发怵,脚底发软。
见她许久不说话,帝王摆了摆手:“来人将她押下去。”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关入地牢。
这地牢看起来比魔岛那儿要落魄些许,阴冷潮湿,地面零零散散铺着几根稻草碎,老鼠在角落打洞,窜来窜去,发出“吱吱”的声音。
她被单独关在一个监牢里,空旷的地牢里,时不时传来抱怨声。
“你,给我过来。”
那狱卒腰间挂着一串钥匙,从里面摸索出一根,插进大牢栓锁孔里,轻轻一转,打开大门,从旁边的监牢里抓出一个女人,推搡着带到一个御史桌前。
那女人还没等他审问,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人,草民真的不认识什么叛贼,更惶恐论是他的同伙。”
“民女上有老,下有小,请求大人明鉴啊!”
“放肆!”那官人一拍案桌,声色俱厉。
女子被拖拽着到一个长凳前,狱卒将她推了上去,从一旁取出一个长板,狠狠的打在那女人身上。
“看见没有,若是不说实话,便是这个下场。”
狱卒走到氏颜面前时,咬重音调,继而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那些个庸人,完全不听人说实话,只想听到自己想听的。
女子的声音凄厉极了,那狱卒笑的越发放肆。
本来还算吵闹的地牢,一时安静极了,大家都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人。
“住手。”
官吏听见她说的话,从椅子上坐起,朝她望了过来。
“怎么,想明白了?”
氏颜盯着那官吏的瞳仁。
“放了她。”
她轻启薄唇,冷冷的吐出这句话,眼风阴戾。
“大胆……”
那官吏像是着了魔,转而对身旁狱卒说到:“放了那女人。”
“大人?”狱卒像是不可置信,面带疑惑。
“听不见我说的话吗?”那官人冲旁边的狱卒冷了脸色,语气不善道。
氏颜拍了拍手,看好戏似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靠在监牢的门前。
“过来。”氏颜冲那狱卒勾了勾手指。
那狱卒如同被施了什么咒语,提线木偶似的,一步一步迈得极为沉重。
“给我把锁开了。”
他听话的从一串钥匙中找到属于这个牢房的钥匙,听话的扭开了。
门开了,她便要出来。
氏颜看着牢中那些人呆愣在那里,停下步子。
“还愣着干嘛,走啊。”
大家才如梦初醒般的,急匆匆的往外跑,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毕竟大半夜的谁又认识谁呢。
一个小孩跑出牢之后并没有立马跑出去,她冲那趴在长凳上的女人跑过去,眼里带泪,一把扶起她,搀着她的手,这才往外赶。
氏颜前脚刚踏出地牢,后脚就被扯住手腕,她扭头一看。
“你干……吗。”
已经有很多官兵闻讯赶到这儿了,氏颜看了不免也有点着急了。
她虽然法术不错,但是若是此时施法肯定会被瞧出端倪,刚刚那只是施了点幻术,旁人瞧不出来,只是会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更主要问题还是她若逃离,刚刚被放出来的那些人怕是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
想了想,她用手掰开他捏着的手指:“松手。”
说着便要冲上前,将那些官兵引开。
长沚捏得更用力,垂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掌两指凝聚法力,最终随意往前划了道弧线,那凝聚在指尖上的灵力散作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每个人身上。
片刻后,那些官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诶,我怎么在牢房这儿?”
那些走出去的人群也是忘记自己是为何出现在这里,感觉很疑惑,但是又说不上来。
氏颜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本以为他就算不是凡人,最多也就是会一点法术的小妖之类的,结果这人法力比自己还要高强。
她的能力还达不到能够让人忘记已经发生的事。
麻烦事解决了,长沚带着氏颜消失在了地牢,急匆匆赶来的雾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都怪你。”雾沁朝臂弯里抱着的那只猫没好气道。
水谿缩了缩猫脖子,深灰的瞳孔看了她一眼,“喵”的叫了一声。
第11章
“这是哪儿?”
氏颜看了看周身的陈设布置,很素雅,青石白桌,桌上还沏着一壶茶,琉璃杯盏,小巧玲珑,晶莹剔透。
“你这是把我带哪里来了?”这地方她从未见过。
远望青山如黛,空蒙悠远,枝条濡着晨湿的露气在云雾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这里仙气缭绕,灵力充沛且纯粹。
“你且在这待上一阵子,过几日我会将你送回魔族。”
长沚的声音很平淡,低着头,手里拾起那杯盏,脸上的情绪淡淡的。
听到这,她算是明白了,这定不是凡间,料想应是他本来的居处。
“你把我带这来干嘛?”她寻了处地坐了下来,语气还算淡定,只是无意识蜷缩起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紧绷着的状态。
“你只消在这待上几日便可。”
“怎么,怕我卖了你?”看她眉目间都染着惑色,小脸揪成一团,倒是心情还不错地调侃道。
听到这,她立刻板直了身子,蜷缩起的手指松开又握紧,最终抓着放在一旁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捏紧那琉璃杯。
因为用力,指腹都泛着白。
长沚盯着她,仿佛寻着什么乐趣了,原来她的胆子也并非看起来那样大。
氏颜低着头,悄悄地往旁边瞥了一眼,见长沚正盯着她,又默默地收回了视线,盯着自己的裙裾走神。
握在手上的那杯茶一口也没喝,凉了喝起来也就没了味,默默地又放了回去。
紧锁着的大门轻轻一推便开了,长沚踏了进去,步履闲雅。见氏颜还顿在原地,颀长的身子立在门边:“这里你是出不去的,不进来,是要站在外面吹风吗?”
很少见他说过这么一长串的话,云雾中泻出的一缕光影落在他的面上,给他添了抹温润。
青丝如墨,肤如玉,眼眸像是泡着一汪清泉,潋滟多情中又多了丝清澈。
氏颜收回游走的神思,跟上他的步履。可踏进正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瞪大眼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么多的神元汇集在此处,星星点点。
饶是在魔族的时候也没见过这种情景,原来那些逝去的神元原来并没有消散,而是来到了此处,只不过三魂七魄都没了,留着这神元也无用。
但是还是挺震惊,能够管理三界神元的人一定法术都特别高深,在她感慨的时候,回望过去,长沚便不见了身影,宫殿里空荡荡的。
一墙之隔的阁楼里,那本写着氏颜名字的蓝色封皮的神元记载录,静静的躺在他的手中,只不过扉页里依旧一片空白。
长沚又取出她身边丫头的那本神元册,依旧是一片空白,平生往迹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皱着眉头,将册子放了上去,颇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千万年来,他还没见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她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但是看她好像并不知情,问了也是白问,这几日且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你去哪里了?”氏颜看着他突然从旁边的侧室里出来,脸上的表情不是特别好,虽然他掩饰的挺不错。
他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们两人,逛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影,有时候走路的步伐声都会被无限拉大。
走过去,阴凉的。
“这儿的寝殿比较空旷。”
“若是不计较这些的话,你去寻一个自己钟意的住下。”
他说的极其自然,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氏颜从小便是在魔宫里长大的,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么多,虽然心里还是很气闷。
长沚没有看她,让她自己单独去找寻,自己则静静坐在一旁。
这里的行宫很多,氏颜走的迷路了,不过这儿的花草可真漂亮啊,待她到时候寻几株带回去栽在她的寝殿前。
想到这儿,她变出一株枯枝,光杆也没一片叶子,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珍奇异宝。
长沚走过来便看见她弯着腰,手里捧着一杯土往前面的坑里填,那坑里杵着一棵看不出样子的树苗。
泥土混在了裙摆上,她却像是没注意这些,专心的种她的东西。
氏颜本可以直接用法术变出一棵想要的树的,但是望着这漫天的青枝,想了想还是选择自己种下一棵。
她以前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心下还觉得有点刺激。
只不过现在天冷了,也不知能不能存活。
“你这是作甚?”
长沚适时出声,他刚刚瞥的那一眼就发现她的手冻的通红。
“啊?你来了。”
氏颜听见声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手里的坑填的差不多了,难得的心情愉悦,说话时杏眼弯弯,唇角微微上扬,嗓音都染着笑意。
“走吧。”
“嗯?”
“你不是来带我过去的吗?”
“嗯?”
“我迷路了。”她说的不好意思极了,堂堂一岛宫主居然迷路了,这要是被她手下的那些小妖们听到了,不得笑话她啊。
好在长沚不是别人,更不是她手下的那些小妖。
长沚看了她一眼,有些话虽没有明说,但是她懂。
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明明是他莫名其妙把自己带到这儿来,还嫌弃自己。
当初她把他虏到魔宫时,起码也是派人悉心照料了。想到这,不免又有点心虚。
不知道他会不会公报私仇啊,自己法力不如他。
也不知道爹爹发没发现她又偷偷溜出去了,要是被他抓到,自己就惨了。
等这次回去她再也不偷偷溜走了,雾沁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最近总是容易想东想西的,心下总觉得不安,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但愿是她杞人忧天了吧。
弯弯绕绕来到一个偏殿,挺清冷的,偶有鸟兽惊叫。
氏颜推门进入,和他这个人一样,里面出尘不染,但也不至于简单到只有一张床榻。
长沚看了一眼也没料想到这一幕,他很少来这偏处,以前也从没有人来过,自是忘记了。
“你若是困了,就歇息吧。”
“这儿天是不会黑的。”
怕她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便细致地说了一下原因。
出了门,还顺带帮她把门给带上了。
氏颜躺在床榻上根本就不能入睡,天这样亮,光线刺眼叫她怎么睡。
想了想,施了法术让寝殿变得黑漆漆的,只不过外面还是很亮眼。
她闭着眼睛假寐,这些天发生的事走马观花般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长沚出去了,但是并未走远。
看着这个寝殿,他指尖凝聚一道微芒,那光芒冲着寝殿内的氏颜奔去。
微芒落在氏颜的额上,最终消失。
那是神思忆,是可以窥见人的前世今生的一种法术。
本来身为神主的长沚是不可随意窥探的,但是他想了想神元记载录里的那片空白,最终还是选择神思忆来解答藏在她身上的那些困惑的。
只是这神思忆好像对她也是没有作用,那微芒消散在她额间之后,再没了别的反应。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团疑惑,叫人琢磨不透。
第12章
凡间集镇里,雾沁身边跟着一位清秀的少年人。
她瞥了一眼他,语气很是不好:“你家主子把我家宫主到底要带到哪里去啊。”
少年摸了摸鼻头,一声未吭,她这话已经问了无数遍了。
自从看到神主把她家主子带走就不停的问,他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从她的臂弯里跳了下去之后,还没有跑几步便被她抓了回来。
害他不得不现出原形,然后她就总是拽着自己问东问西的。
“你不说也没事啊。”
看我等下怎么整你,雾沁在心里暗自窃喜到。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钱庄,雾沁停下步子,朝水谿看了一眼。
“走啊,我们进去瞧瞧。”
见他还停在原地,扯着他一把拉着跑了过去。
钱庄门口杵着两个壮汉,长得虎背熊腰,脸上纵横着一道道疤痕,看见雾沁跑了过来,将她拦在门外。
“小丫头片子,来这里干嘛。”
“赶快离开这里,休怪我不客气了。”
其中一个壮汉一脸嫌弃的看着她,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那表情更加不客气了。
“你说我来这里干嘛?”
“这就是你们这儿的待客之道吗?”
雾沁心里很是不喜,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那两人见她这口气不小,互相对视一眼。
“请!”旁边一人弯腰,带着他们进去了。
“这是干嘛的?”
水谿第一次来人间,不清楚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只见三五人围一桌,桌上摆着一个杯子,杯子旁放置着两粒骰子。
还有借银票的。
最里面摆着刑具,有个伤痕累累的人被绑在架上,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身上都是被鞭子抽出的伤痕。
很快就咽气了,旁边站着的人无动于衷,叫来两个小厮将他抬走了。
说实话,雾沁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儿,之前也只是听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