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棺起嫁——猫薄荷
时间:2022-01-27 17:17:02

  【封先生……封先生……先生……】
  傩神狰狞凶煞的眼神,在看着他。
  不可,不可。
  禹星垂看着哥哥的背影走远,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愫。
  同父异母,手足同胞,因家族历代规矩,长子为主,次子为侍,主仆之间,再无兄弟。
  家主高高在上,侍从卑躬屈膝。
  家主吩咐的一切,侍从遵命行事。
  想要……想要得到,名誉,地位,权势……那些敬仰的眼神,城主的礼遇……
  面具,神职,家主。全部,想要得到。
  猫在打呼噜。不是真的睡着。
  城主在密会一个男人,和祝祭有三分相似,但那双眼睛——
  是寻常的俗人。
  他们在说祝祭,说禹梦泽。
  城主眼中闪烁着邪肆的毒火,猫认得主人这个眼神。χ1ZL
  【祝祭终究是神官……】城主讳莫如深。
  终究是神官,是神职人员,地位尊崇。
  再胆大妄为的狂徒,也不敢轻易渎神。
  【大人,戴上面具是神,摘下面具……】男人叩首道,【就只是人了。】
  猫感到一股恶寒,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第六十八章 神堕
  祝祭的弟弟失踪,下落不明。
  然只是家中侍从,无人在意,仪祭如约举行。
  赤色傩神面具怒相庄严,红色长袍如火焰腾跃。
  神,至高无上。
  傩舞鬼戏,驱瘟避疫。强烈的鼓点节奏,慑人的号角连连。
  台上的舞蹈跳得越来越激烈悲壮,地下的锁链晃得越来越凄凉绝望。
  【啊!放开……不要……啊——】
  故意被强迫穿上的红色长袍,散乱地敞开着。
  白皙的身体,被衬托得更加诱人。
  神袍被撕裂成一条一条,血顺着白腻的腿落在床上。到处都是红色,宛如血海。
  【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吗?祝祭的地位,还不是由城主所赐,摆着一张冷脸给谁看?】
  颤抖凌乱的呼吸,隐忍悲愤的哽咽。
  【……竟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我。】
  愤怒的殴打声,加剧的锁链声。
  【啊……神的滋味,果然比凡夫俗子美妙千百倍……】
  下流的羞辱,激烈的碰撞,尖锐的哭泣,回荡在这间鲜血淋漓的囚室。
  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施虐终于结束。
  禹梦泽淹没在自己的血泪中,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伤口尚未愈合,城主又迫不及待来到地下寝宫,享用他的玩物。
  各种下流的手段,可怕的器具,无休无止的锁链晃动声。
  墙绘当中眼神妩媚的人,注视着每一天夜里上演的淫虐暴行。
  除了死在这里的一个个冤魂,没人知道受人敬仰的祝祭被囚禁在城主的监牢里,承受非人的折磨。
  因为,戴着傩神面具的人,就在神坛上。
  神,至高无上。
  喵~
  禹梦泽睁开眼睛,一只漂亮的黑猫蹲在床边,金色猫眼灼灼。
  是城主的爱宠。
  【猫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呼噜~】
  热乎乎毛绒绒的小东西,好像能给予人力量。
  禹梦泽抬起瘦削的手臂,爱不释手地抚摸它。
  温暖厚实的绒毛下,强有力跳动的心脏,毛发间藏着暖融融的气息。
  禹梦泽眼角滑落泪水。
  【封先生……死前想再见到……不可……不可……】
  这双眼睛还是那么澄净,即使身体残破不堪,心中的净土依然没有遭到玷污。
  黑猫蜷缩在禹梦泽怀里,呼噜噜地打盹。
  这身体的味道,真好闻。
  禹梦泽在绝望中消耗着生命,只有黑猫出现的时候,眼中才有些微的光亮起。
  【你又来看我了吗?谢谢你陪着我,谢谢……】
  并不是陪着你。猫眯着眼睛,享受纤细手指的抚摸。
  只是……同病相怜罢了。
  禹梦泽时睡时醒,朦胧中看到神威严的宝相。
  神在凝视他。青色的神。
  【神……来救我了吗?】
  【这里没有神。】
  男人摘下青色鬼面,露出禹梦泽最为熟悉的面孔。
  【星垂?!你是来救我的吗!】
  【你还是那么蠢。蠢得叫人于心不忍。】
  【星垂……】
  【你该叫我祝祭,该叫我家主,就是不该叫我这个名字。】
  一瞬间,一切明了。
  自己早已被取而代之。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背叛我!】
  【是你先背叛我的,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哥,哥,以后你做了家主,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可是我听下人说,哥哥继承家业和祝祭一职后,就是高高在上的家主了,我就不再是你弟弟了。
  ——胡说。你听好,你永远都是我弟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
  【都不会丢下你,都不会把你当成仆从侍卫,都不会让你在我面前卑躬屈膝。我们是……兄弟……】
  【你没有兄弟。继承家主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正眼看我,永远把我丢在身后。
  你……把自己当成了神,再也没有兄弟了!】
  床上这个男人不是我哥。
  禹星垂的眼神,无法克制地落在布满吻痕和伤口的腿上。
  白腻的皮肤,红色的印记,妖冶,淫靡。
  这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孽,活该被锁住不见天日。
  可是为什么,心会被妖孽缠住?
 
 
第六十九章 灾祸
  仪祭前夜,禹星垂来到奈何斋,饮下一杯烈茶。
  【我和他同父异母,出生时间不过相差半日,便注定了这一生的命运。
  我总是注视他的背影,跟在他的身后,只希望他回头看我一眼……
  他不该,不该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所以他不能怪我这么做……是他先背叛了我……
  我以为只要戴上傩神面具,穿上祭祀服装,就可以成为他。
  但我做不到……】
  铃——
  白衣男子交给他一副鬼神的面具,和傩神如出一辙,却是青色鬼面。
  叫人畏惧的青面鬼。
  【只要戴上这张面具,我就可以成为神了吗?】
  ——只要戴上这上面具,我就可以成为他了吗?
  禹星垂戴上青色的鬼面,在祭坛上的舞姿,和禹梦泽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禹星垂以为自己站在人群中,以为台上那个人还是禹梦泽。
  ——跳舞的是我,还是他?
  戴上青色面具后,禹星垂轻易完成了仪祭,和之后各种庆典祭祀仪式。
  他住进神庙,日夜焚香念经,脸上戴着神圣的面具,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份,包括家中熟悉的人。
  他只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摘下面具。
  他凝视手中神的面孔,凝视镜子里的人,恍惚的心情在现实和镜中交错。
  终于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是感到不安?
  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星垂……】
  镜子里的人在叫他。
  灾疫悄然滋生,城里出现奇怪的病患。
  先是神思恍惚,进而心智混乱,直至昏迷不醒。
  随此症状,五官渐渐溃烂,最后只剩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疾病蔓延,越来越多人病倒。
  祝祭跪在神前念经,举行法事,傩祭祈神,挨家挨户驱瘟避疫,全都毫无效果。
  ——为什么我做不到?明明他所做的一切,我都做过了,为什么他可以三番两次借神力消除灾疫,我却不行?是因为我,永远成不了神……神的祝祭吗?
  百姓惶惶度日,随即流言四起。
  城主大人也病了,同样的疾病,同样的灾疫。
  这灾疫就是从城主府上传出来的。
  他早就病了,所以闭门不出。
  从那个时候起——从城主大人寻到新欢,日夜藏在地下耽溺美色起。
  那是一个,迷惑人心的妖物。城主大人感染了妖气,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怪病。
  妖物。
  快去请祝祭,驱妖除魔……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可以,让神明为城中驱瘟避疫?】
  禹星垂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这间可怕的密室。
  他质问锁链禁锢的妖物,无视那遍布身体的虐伤。
  禹梦泽只是摇头。
  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他抬起头,却只看到无尽的黑夜。
  【求求你……告诉我吧,他们要……烧死你……】
  禹星垂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禹梦泽只是摇头。
  原来自己,早就不是神了。
  ——太……太好了,猫大人啊,你听到了吗?
  无情的执念之鬼漠然注视纠葛的因果。
  妖异的金色猫眼,却染上爱欲的混沌。
  【你可以救他的,以你的能力。】
  “你可以救他的,你明明可以!”
  执念与现实的声音重叠,猫爪将伞面撕开,被伞骨扎穿的爪子鲜血狂喷。
  ——不疼,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封冥迟缓缓抬起视线:“那时我就对你说过,我不能介入人间,你也不能。
  因缘由人而生,因果由人而终。
  妄想以非人之力左右,只会付出惨重代价。”
  妄想以非人之力左右——
  猫发出恸哭。
  散播灾疫源头的,正是它。
  承受灾疫恶果的,却是他。
 
 
第七十章 殃神
  黑猫来到密室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即使城主在施暴,它就在一旁。
  那双眼睛,注视着它,好像这样可以忘记疼痛。
  或许因为如此,它才会一再来到这里,让他暂时忘记疼痛。
  真的能忘记吗?
  他在枯萎,日渐失去生命,变成一具空壳。
  黑猫不再去地下了。
  城主抚摸着爱宠,妖气在指间幽然滋生。
  城主所到之处,灾疫在手下幽然滋生。
  可笑。这些可笑的小丑,都该死。
  可是为什么最后,所有的苦难还是由那个人承受?
  ——我……做错了吗?
  【烧死他,烧死这个妖孽!】
  激动的喧嚣,跳动的火光,愤怒的脸。
  曾经这些注视他的眼睛,满怀虔诚与敬慕。
  现在那些眼睛,噙着怨毒亢奋的光。
  禹梦泽看向漆黑的夜幕,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被锁在那间密室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可是摘下面具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和那些被凌虐惨死的少年,毫无区别。
  只要这神坛上依然有戴着面具举行傩祭的人,他们根本不在乎那张面具下的脸是怎样的。
  ——为什么以前,我从不曾听到那些少年的哭声?因为神,高高在上,听不到人间的痛苦。
  【烧死他!烧死他!】
  火光熊熊,烈焰炙烤,皮肤在融化。
  青色的鬼面,在人群中注视他。高高在上,怒相庄严。χ1ZL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神啊。
  【许愿吧。】
  黑猫跃入火中,展露妖异八尾。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说出来吧,你想要什么,除了那位城主的性命,我都可以给你。】
  禹梦泽睁开眼睛,爱怜地注视黑猫。
  【……猫大人也,不曾自由过。】
  【许愿吧。】
  【我希望你……实现自己的愿望。】
  ——去吧,去做一只自由的小猫。
  黑猫八条尾巴上的毛发根根竖起,像是震惊至极。
  从没有人的愿望,是让它拥有自己的愿望。
  火舌吞噬了禹梦泽的身影。
  噼啪炸响的烈焰中,传来凄厉的叫声。
  扭曲,尖锐,像是猫叫,像是鬼泣。
  禹星垂站在神情亢奋的人群当中,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发出烧焦的味道。
  他低头捂住脸,无声地哀嚎着。
  【戴上面具是神,摘下面具是人。】
  ——可我已经……摘不下这面具了。
  妖孽已除,祸患不灭。
  灾疫蔓延的速度加快,愈发严重了。
  五官溃烂的人,脸皮整张剥落。
  记忆全部消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祭坛上的舞蹈还在继续,青色的鬼面怒目圆睁。
  ——我是禹梦泽,禹家家主,世代承袭祝祭之职,是神在人间的谛听。
  没有脸的恶鬼,在夜间出没。不知自己是谁,只知嗜血吃人。
  城主府一夜间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神庙里的祭祀还在继续,青色的鬼面血流如注。
  ——你们烧死了我弟弟,我答应过他,永远不会丢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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