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熙煌山灯火通明。
第三十六章
缨绒的情况并未随着时间好转，到了后几天，她甚至不敢入睡。甫一闭眼脑海中便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大地龟裂、烈火灼身、鲜血满地，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乌羽玉的想法极可能是真相，而且联想之前种种，怕是与梦灵族有关，对此即便是琉锦也束手无策。仅是短短几日，缨绒已肉眼可见地瘦弱下来，琉锦心头又漫上了一层酸涩与痛苦。
老实说，缨绒此时已麻木得感觉不到难受了，只想睡一觉，可脑海中出现的种种又无法忽视，她还记得前往上思灵域前一晚闵夏对她所说的话：“你将终生困于梦魇之梦，无休无止。”
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吗？
但她不后悔。
“我去熬定神芪，燃木衍香，你不能再这般强迫自己。”琉锦蹙眉，这些天他将缨绒的状态看在眼中，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去往梦魇族领地将缨绒的梦魇一并杀死。此念一出，他也被吓了一跳。为何他现在……
还未细想，缨绒发出的猫叫打断了他的思绪，后者眼中的拒绝之意极为明显。琉锦也明白定神芪和木衍香只能治标无法治本，且此二物不说极为贵重，也并不常见。他并非心疼药材，唯一担心的是余量不够使用。
“我知你极为痛苦，可不睡身体撑不住。莫怕，万事有我。若是魇得厉害，我会将你喊醒。”琉锦的怀抱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原本便温润的蓝色眸子中晕着温柔，缨绒紧绷的心神一放松便不可抑制地进入了睡梦中。
很快，房内升起了木衍香那令人安神的馨香。琉锦轻轻抚着缨绒的脊背，面色中却是潜藏着与方才不同的担忧与无力。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缨绒恢复？原本的缨绒是充满着活力与希望的少女，那股朝气与妖类不同，令人愉快。但是现在的她连人形都无法维持，体内残留着妖气，还囿于梦魇。这一切也许仅仅是因为留在他身边，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荼兰之禁……”琉锦低喃，苦笑着，心头万般滋味无可言说。
累积了几日的睡意一旦爆发便是沉睡。缨绒意外跌入一个与众不同的梦境中。
梦里不再是满目鲜红，而是一片模糊的绿色，鼻尖传来的草木和雨后特有的泥土味无一不在彰示她身处在一片森林中。这还是噩梦吗？缨绒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附近的场景，但是眼睛仿佛被什么遮挡住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如愿。
放弃挣扎，她妥协了，反正是梦境，怎么都很正常。
挪了挪身子，她感觉自己正倒在地上。不过她的身体好像有些奇怪，似乎没有手脚，也没有疼痛的感觉。所以她是怎么了？被什么人绑住了吗？
试着扭曲了一下身子，还没等她有所感知，猛然有个声音在身前响起：“谁！”
巨大的压迫感伴随着声音传来，她清楚的知道这是杀意，无奈周围一切都不熟悉，更是目不能视，根本无法动弹。
她紧张地望向声音来源，眼睛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坨白色的块状物体缓缓接近。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对方没有攻击，反倒凑近了看她。
随着距离的拉近，巨大的蛇头逐渐清晰，缨绒的心跳也逐渐清晰。白色的蛇妖！天蓝色的眼睛！那他的尾巴是不是天蓝色的！他是不是琉锦？视线移到对方尾巴的方向，受限于眼睛的视力，她还是看不清。而这个身体本能地抗拒再接近这条巨蛇了。
没有在意她的目光，巨蛇伸出蛇信子隔空嗅了嗅，便远离了她，回到原来的地方：“是一条小蛇妖啊。”声音已经没有初始的凌厉，反而带着一股懒散，夹杂着一丝放心。
她是蛇妖？她现在也变成了一条蛇？不过毕竟是在梦里嘛，一切皆有可能，不过为什么这次的梦魇她可以进行交流？
试着张了张嘴，她又发觉自己可以口吐人言。也对，毕竟是梦嘛，会说话不奇怪。
“你……你是琉锦大人吗？”张口发出的声音雌雄莫辩，怀抱着期待，脆生生的格外好听。
对方有一搭无一搭地扫着蛇尾，哼了一句：“我不是什么琉锦。”
好吧她也知道，声音不像、性格也不像。琉锦可是待人接物很温柔的。
“好吧，那我打扰了。”缨绒失望地挪动身体，既然不是还是离开好了。难得不是梦魇，她正好可以趁机逛逛，虽然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没有做噩梦，但是这也许是一个好兆头呢？
“等等。”对方却没打算就这么放任她离开：“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
“你不是常昊山的蛇妖？”
“不是，我只是来找琉锦大人的。”常昊山是哪里啊？非要论地界的话，那她是熙煌山的！
对方似乎突然来了兴致，迅速游来，盘踞在缨绒面前，饶有兴致地低头问她：“你叫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在常昊山找找。看你之前的反应，琉锦是你亲人吧？也是一条蛇？”
缨绒此时已经无法做任何反应了，因着巨蛇的接近，她这才发觉眼前的巨蛇，分明与琉锦一样，有着蓝尾！
“你怎么不说话？”对方甚至伸出尾巴拍拍缨绒。
“琉、琉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