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月兰的人生顺风顺水,而周青宜的人生就像是一艘破旧的木船不小心驶入了风暴中心的海洋。
重男轻女的父母对周青宜动辄打骂,甚至让成绩很好的她辍学打工供弟弟读书,她是勇敢的,只身一人来到海城,也是幸运的,遇到了徐岩。
徐岩只是柯月兰顺遂人生里的一个过客,可对于周青宜来说,徐岩是驱散她人生阴霾的光。
后来,周青宜读了书,也考取了许多证书,工作也是体体面面,可她骨子里还是不自信的。
陈敬在她面前亮出自己的信息,周青宜不战而退。
周青宜说她当年并不觉得委屈,潜意识里觉得徐岩值得更好的。
为此她甚至不惜谎称自己已经移情别恋。
殊不知在徐岩心里,她才是最好的那个。
夫妻俩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许多年,周青宜觉得自己在成全,徐岩也以为自己在成全。
直到徐岩去世,周青宜才敢鼓起勇气从校友处那里找到她的联系方式。
一通电话,真相大明。
只是这生死之距,无人能越过。
周冉的心揪得难受,她想起从前母亲每次提到父亲,眼底总是幸福的笑。
当时她还觉得这是周青宜女士难得拎不清的时候,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母亲临死之前也没把这些事告诉她,因为周青宜压根不知道她女儿心里已经给徐岩扣上了渣男的这顶帽子。
周冉眼眶红了,无言望着头顶的蓝天,努力地想把眼泪憋回去。
“陈敬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试探,他心术不正,大概是怕当年做过的事被翻出来。”柯月兰仍旧揽着周冉的肩,她语气温和,“孩子,人总要往前看,陈敬这个人小人得志,这几年在学术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根基很深,轻易动不了他,你呢,以后就过好自己的生活,我相信这也是你父母希望的。”
她看了看手表,“该上去了,走吧。”她拉了周冉一下,但周冉没动。
“您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坐会儿。”周冉用力吸了吸鼻子,“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这湖很浅的,我们当年有一同学受情伤往里面跳,白白在淤泥里陷了一个晚上,”柯月兰起身,“你可别想不开往里面跳,这淤泥的味道可不好闻,你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不会喜欢的。”
周冉被逗笑,红着眼点头:“我不会的,您放心,只是想在这儿坐一会儿。”
柯月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上包走了。
太阳光有些晃眼,远处各种声音混杂,周冉的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
她终于等来了真相,可所有的事已经成了定局。
春天的暖风吹过,泪痕干涸,皮肤崩紧,周冉开始从包里翻纸巾,慌乱中包里的物件撒了一地。
她俯身去捡,模糊视线里看到了一双皮鞋的停在面前。
“顾……”她抬头,看清来人的脸后眼神略微失落。
李贽俯身把纸巾递给她,又蹲下来帮她把散落了一地的物件放回到包里,整理好后坐在她旁边,“出什么事了?”
他今天来学校办理入职前的一些手续,没想到会在湖边碰到周冉。
周冉不说话,只是摇头。
这让李贽想起他第一次注意到周冉时的情形,当时周冉也是在哭,在二中那个被荒弃的小花园里。
夏日的午后,大家都在午休,李贽因为要准备化学竞赛压力倍增,想在校园里走走。
无意中撞见了在小花园里偷偷掉眼泪的周冉。
在这之前他也曾遥遥见过周冉,文科班的尖子生,生来一张清冷脸,写得一手好文章,还是校文学社的社长。
周冉那时哭得伤心,他有些于心不忍,可纸巾在楼上教室,等他去取纸巾回来的时候,周冉已经不在那儿了。
后来他从陈南旭那儿知道,在过去的那个暑假里,周冉的父亲去世了。
有几个本来就嫉妒周冉的同学,阴阳怪气地骂她,说她没个死了爸该有的样子,是个冷血怪物。
他当下打抱不平:“怎么能这么恶意揣度同学?”
“你别生气,周冉当下就怼回去了,说她不清楚没了爸该是什么样子,让那两个同学先给她先打个样,把那两个人怼的面红耳赤。”陈南旭说这些的时候上课铃响了,推了他一把“你怎么忽然打听起小女生的事了?”
李贽没理他,之后学习的空档里脑海里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个躲在花园里哭的小女生。
现在周冉又哭了,而且似乎哭得比记忆里那次还要伤心。
他安静在一旁坐着,放在膝上的手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