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从人间飞升到神界的,从小就是孤儿,没有爹娘……”林琬琰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想提亲的话,直接向我提吧,我先看看有什么聘礼。”
知道林琬琰和自己的身世差不多,安洺洛有点心疼,宽厚的手掌轻抚着林琬琰的头,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一个温柔的吻,“那我的聘礼一点也不丰厚,但是它很重、很长,有一整颗心那么重,有一辈子那么长,你要吗?”
“要。”林琬琰整个身子被安洺洛紧紧搂着,脸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发出来的声音有点闷,但掩盖不住其中潜藏的喜悦,以及极细微的哽咽。
“你的爹娘呢?我也从来没听你提及过他们。”林琬琰从安洺洛胸前半仰起头望向他,一双桃花眼在黑夜中仍能看出来它很漂亮。
“他们应该早就不在了,我七岁那年,无启国发生变故,突然遭到一个异族人入侵,当时阿爹阿娘正带着我在外游玩,在回程路上才察觉出异样。他们不能丢下族人不管,也不愿我受到丝毫伤害,便果断将我藏到人间的一个林子里,告诉我会回来找我,然后转身就回无启国了。”回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让安洺洛说话变得慢悠悠的,间或夹杂着一声叹息,“我知道他们是骗我的,如果他们真的会回来,为什么临走时阿娘的泪像不会干涸的溪流一样不止息呢?”
“无启国人不是可以死而复生吗?他们……”林琬琰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疑惑,不敢问太多。
“是可以,但如果遇到那个异族人进行的毁天灭地般的屠杀扫荡,将我们族人的魂魄身体全都碾成齑粉,是不可能再重生的。”安洺洛在吐露那个异族人的罪行时,说得咬牙切齿,恨意淬满齿间。“这些也是我后来去无启国时猜出来的,无启灵境早已是荒芜一片,只剩下长得比人还高的草木了。”
“洺洛”,林琬琰第一次这么叫安洺洛,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安抚的感情,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我以后会做你最亲的亲人。”
闻言,安洺洛喉结滚动了几下,好似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突然翻过身来将林琬琰虚虚覆压在自己身下,盯着她薄润的红唇看着,呼吸也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起来。
“我……好像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你、护着你、触碰你。”说完,安洺洛低下头温柔地吻着林琬琰的唇,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吻着,细长的手指插入林琬琰散开的青丝间,吻完后又在她阖着的双眼上用唇轻轻碰了碰,“睡吧,夫人。”
日子似乎就要永远这么快乐地过下去,除了处理繁忙的公务,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和自己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在接下来的这段时日里,林琬琰满心装着两个人幸福的当下、美好的今后,从未想过有一天安洺洛会突然不见了……
“他去人间了?可最近没有神界公务需要去凡间处理,他去做什么了……”从前林琬琰给安洺洛绑的发带不是普通的发带,而是打过追踪灵符的发带,所以哪怕安洺洛不通过余心剑找她,在危急情况下,林琬琰也可以借助唤起与发带之间的感应知晓他在哪。
“姐姐,你去哪?”白之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与正欲急着下凡间的林琬琰撞了个满怀。
“我去凡间找晏秋神君。”
“姐姐,先别管晏秋神君了,发生大事了!凡间出现了异状,很多凡人的命簿现出了不可控的运数!”
闻言,林琬琰惊得刹住疾走的脚步,僵硬地回过头来带着略显惊惧的眼神望向白之水,“之水你说什么?”
“姐姐,我们去渡生阁。”白之水二话不说拉着林琬琰径直飞去渡生阁。
渡生阁在另一艘船上,离得不算特别远,二人进入阁楼将闪着警示红光的命簿翻开,只见上面记录的许多凡人都还未历劫就已身死,而且命簿并未显示死因,“之水,你还记得凡人安远吗?这些人竟然和他一样,不和命簿产生任何感应就死了,这次命簿连他们的死因都没有记录……”
“嗯我当然记得,姐姐,要不要现在去向帝君禀告?”
林琬琰没有回答白之水的问题,因为她在命簿上看到了一个名字,霎时心像被人用钩子狠狠揪了一下,仿若冰水灌入四肢百骸,那个名字是……安桃柚!
“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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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弥漫,血迹难干,哭叫声、嘶痛声、哀嚎声、疾奔的脚步声、硬物瓷瓶的撞击碎裂声塞满人的耳朵,外面的景象明明很嘈杂,可沈白望的世界里只能听见怀里躺着的人的微弱呼吸,其余的声音仿佛都是无声的。天地很小,小到只余二人,再无其他。
“桃柚,对不起,我来晚了……”沈白望哽咽道,声音嘶哑,当他得知武崇国突然攻袭瑶草国,甚至直捣瑶草国皇宫,就立即带着将兵赶了过来,可还是来晚了一步,来到清风殿时,安桃柚已身中数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不怪你,是我没用,没能守护好瑶草……国……白望哥哥,你不要……难过,让洺洛哥哥……也不要难过……”安桃柚身上血流不止,嘴角也不停地溢着鲜血,花颜失去了血色,嘴唇渐渐发白,连眼神都开始变得涣散了。
“可我永远都会自责,自责为什么不早点得到消息、为什么不早点把你护在身边、为什么不早点娶你为妻!”沈白望快疯掉了,整个人崩溃极了,怀里的姑娘是他毕生都想去好好爱护的人,可最后却落得还未互明心迹就要天人永隔的境地。
安桃柚努力弯了弯嘴角,不小心又吐出一口红色的鲜血,“谁说会答应嫁给你了?真会……做梦……”
“我会一直缠着你,烈女怕缠郎,你总会答应我的。”
“白望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一点也不……像你。”
“要脸做什么,我只想要你。”沈白望搂着如枯叶般脆弱的安桃柚,沾满温热鲜血的手抚过她的脸庞,停靠在她的脸侧,沈白望的泪珠落在安桃柚面白如纸的脸上印染出点点血花。
“那下辈子……如果白望哥哥……找得到我的话,我就答应……与你结为……夫妻。”
“好,我一定能找到你!”沈白望将自己的右脸贴在安桃柚的左脸,暖着她渐渐失去温度的脸庞。
慢慢地,安桃柚的眼眸彻底阖上了,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再也不会像蝴蝶一样飞舞,再也不会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