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小声地支吾一下,主动把胳膊抬起来,让周天看她小臂上的那条粉色的细线。
“我就只用了一点血血祭,”她很乖巧地说,“没有工具,就用鱼枪切了个口子——现在已经快长好啦!”
的确要长好了,桑田的天赋在医治自己时简直发挥到了极致,周天眼看着伤口的那条淡粉色细线逐渐变淡消失。
“你看,现在没有啦。”桑田说。
周天放下心来,抱了抱她。
松开的时候桑田脸还有点红,但她很快好奇地转向纪琅:“你怎么……你怎么会过来帮我们?”
“我……”纪琅犹豫了一下,不太清楚地含糊过去,“我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天意吧。”
桑田眨眨眼睛,最后选择了接受这个回答。
“鱼枪还在上面,”桑田又对周天说,“我拔不出它来,你的符文我不敢动。”
“这个简单,”发现桑田没事后,周天心情甚好,“我去就好。”
“我也一起去!”桑田说。
从刚才的拥抱,纪琅就已看出了什么,他轻轻地摇头:“既然是和巫纹差不多的东西,你们去就好,我在山下等着你们。”
对很多巫官来说,独属于自己的巫纹也是一项宝物。他身份到底有些尴尬,这时候还是少凑热闹为好。
况且……
结果正如他所料,他都快站不动了,周天和桑田才从山上下来,还在手牵着手亲亲热热地说话。
“一会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周天对着桑田挤挤眼睛,“我先去抓鱼,顺便把那颗珍珠取回来,你们要一起来吗?”
说完他给纪琅递了个眼神,同样也在征求他的意见。
“好啊。”桑田很快回答。
纪琅却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刚才有点累,想在这里歇一歇……”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旁边除了几棵倒下的大树外什么都没有。
“我就找个地方坐就行,”他摆摆手,“你们不用担心我。”
怎么可能?
果然,桑田当即瞪大了眼睛:“不行,就算休息也不能在这啊,周天在附近有个房子,就在,呃……”
“我带你去吧,”她说,“反正他一个人也能抓到鱼。”
“这……”纪琅犹豫。
“我正好先把其他东西处理一下。”桑田让他放心。
纪琅点点头,同意了桑田的建议。
三个人就此分开,周天看着两人的背影,没有立刻去岸边找自己的船。
他皱了皱眉,展开手里纪琅刚刚塞给他的纸条。
“刚才我在山后发现了巫纹,桑田不只用了血祭,她还用自己祭了山。”
“这种小祝祭对身体没有伤害,但从此她只归属于云梦泽,再也不能离开。”
“我不知道桑田的想法,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至于真伪,你是云梦泽主人,应该能自己验证。”
周天将上面的字看了两遍,才带着点迷茫和疑惑重新抬起头。
桑田再也不能离开云梦泽了?
第42章
桑田从房外抱了一筐野菜进来,周天总能从云梦泽找到很多吃的。半个手掌大小的心形叶片,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鱼腥草。
纪琅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看到桑田站起来想搭把手,被桑田轰着回来,只得无奈地继续坐着。
黄眼睛的云梦躺在旁边晒太阳,桑田边择菜边和纪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终于不可避免地谈到些不愿触碰的话题:“纪琅,你以后……还要回公子同那里去吗?”
纪琅沉默着摇了摇头,对上桑田的目光,他强行抬了抬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忧虑彷徨。
“我……不了吧,”他说,“我这样还怎么回去?”
“那他会怎么对你,”桑田不禁有点担心,她看了看窗外,青草湖的湖水平静无波,让人很难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他知道你帮了我们吗?”
“他应该会知道,不过……”纪琅停了一会,又摇了摇头,让桑田别想太多,“青虬消失,他自身也会受到反噬,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精力来管我。”
这倒是,桑田刚开始点头,便听到纪琅问:“那你呢,你之后要留在云梦泽吗?”
桑田回过头来,清澈的眼睛看了纪琅一会儿。她好像有点惊讶,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过了好一会儿,桑田才说:“周天他是个好人。”
“我知道。”纪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桑田大概是不想再回巫官署了。
“你居然都会洗菜了……”他最后只闷声说。
“跟周天学的,”桑田轻快道,“不过做饭我不会……不是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我做得好难吃——明明步骤都一样,这个还是得他来。”
说着,桑田踮起脚尖去看窗外:“周天怎么还不回来啊?不就是抓条鱼……”
纪琅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顺着桑田的话:“也许今天比较难抓。”
“连他都抓不到,那得是多大的一条鱼啊。”桑田小声嘟囔道。
直到傍晚时分,桑田等得开始打哈欠,周天才从外面回来。
一回来他就把东西塞了桑田满怀。
“啊……”桑田目瞪口呆。
好大一条鱼!
足有半个她那么大,起码也有四五十斤。
桑田怎么可能提得动这种东西,当即把鱼还给周天,自己只留下了那颗硕大的珍珠。
“这……这也太大了,要吃多久啊!”她说。
听到桑田的话,周天不能自抑地抬起唇角。
从进门起,他就一直在笑,不知来由的喜意与张扬在眉目间消散不去,让他显得比平时还要英俊挺拔。
“能吃完的。”他说。“——你能嫁给我吗?”
“……啊?”
猝不及防,桑田傻掉了。
“我在云梦泽一直都是一个人,”周天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与期待,连眼角都是满满的笑意,“如果你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可以嫁给我吗?”
只这一小会儿,桑田的脸就红透了。
“我……”她突然显出少有的扭捏,低下头连周天都不敢看,“其实我本来就打算和你一起留在云……”
她只是想之后再告诉周天的。
然而还没等桑田说完,周天就俯身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我知道的,”他带着笑意说,“不过这个已经不算数了。”
“啊?”桑田不明所以地看他。
“我和云梦泽做了个交易,”周天说,“我来替你。”
他转过头看了看窗外的湖泽,又转过来对着桑田:“反正我也不会离开云梦泽,不如我来替你。”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我一起待在云梦泽,如果你不愿意……”他顿了顿,却又释然,“你不愿意或者以后想去其他地方的话,也都可以。”
“我不想让云梦泽拘束住你,所以以后只要你愿意,无论是楚国还是越国,都能成为你的终点,只要你想,你就永远是自由的。”
桑田愣了一会儿,然后扑到周天怀里。
周天一手还提着鱼,另一只手覆在桑田背上,被她长长的发丝拂过。
“不啦,”他听到桑田说,“我以后要和你一直一直一直地在云梦泽。”
“好啊。”周天答道。
旁边的纪琅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搬着桑田刚洗好的鱼腥草进了厨房。
他自己还没着落,这两个人看着真是辣眼睛。
心里还有些空荡荡的,桑田留在云梦泽了,以后他该何去何从?
-
三天后,云梦泽外湖湖岸边。
“你这就要走了吗?”桑田抱着云梦问道。
纪琅站在岸边,旁边船上外湖的摆渡人正在等着他。
“既然那边说公子同已经离开,那我也该走了。”他目光扫过桑田和周天,“公子同并不记仇,他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不会再对云梦泽怎么样,只是我手里还有他人牲的证据……”
他沉下眉目,叹一口气:“只怕是还会有麻烦。”
桑田皱起眉:“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纪琅摇头,“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回不了巫官署,也不敢回楚都,”他勾了勾嘴角,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也许以后有机会,我会把册子交上去证明公子同的罪行……”
他露出一个略显愧疚的笑容:“不过我还是想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没有关系的!”桑田急忙道。
“以你的力量的确太难对付公子同了,”她道,“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别像大司巫那样……”
两个人都默然。
既然桑田要留在云梦泽,大司巫收集的证据便给了纪琅带着,以后能不能派上用处,却是另一回事了。
“其实如果你想的话,”周天突然开口,“也可以留在云梦泽。”
有他在,至少能够保证纪琅的安全。
纪琅之前已经拒绝过了,他轻轻摇头:“感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到底还是楚国的巫官,行巫这么多年,我更想能回到楚国,和百姓们接触。”
他看了看停在手臂上的小五:“希望多少能够做些好事吧。”
再不好多说什么,纪琅对二人点头致意:“那就此别过了,希望日后还能相见。”
他上了船,船夫撑桨启航,小船在湖上越走越远,桑田心里的不舍终于迸发开来。
“琅哥哥!”她对着远方大喊,“你要保重啊——!”
纪琅听到了,他好像回答了什么,但实在太远了,声音传到岸边时已模糊不清。
他最后对着二人挥了挥手。
一只北椋鸟飞过来,衔给桑田一朵小小的花,又在云梦的威胁的喵呜声中展翅而去。
-
楚国边境。
姜同闭上眼睛,听见耳边柴火的噼啪声和自己低沉粗重的喘息。
贴身侍从刚做完了自己应做的活,诺了一声,将手里的银戈交到姜同手中。
银戈不过半个手掌大,刃上还沾着血珠,滴到地上与鲜血混在一起变成小小一滩。
“可以了,”姜同低声说,“你可以走了。”
侍从并不放心,犹豫道:“公子……”
“我没事,”姜同说,“过一刻钟把巫医叫过来。”
侍从这才离开。
姜同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半跪在软垫上,操着银戈靠近自己的肩胛,切进自己的血肉。
够不到的地方侍从已经替他完成了,但接下来的,他要自己来。
那是一块死去的虬龙纹身。
他用银戈的尖刃一点点划开苍白的皮肤,露出里面粉红的血肉。
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来,有时候他会疼得停下来一会儿,房间内回荡着他压抑的喘息,抓着银戈的手指抖得止不住。
但之后他还是会继续,缓慢却不迟疑地继续。
从很多年以前,当他做出那些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之后要面对什么,要吃多少苦,要有多少疼。
巨大的收益背后是无尽的风险,他必须受着,有时候甚至一声也不能吭。
姜同的眼睛颤抖着,闭上再睁开后却是一片淡漠。
他剥下了那块有虬龙纹身的皮。
时间卡得很好,巫医进来沉默地为他敷上伤药。
姜同一语不发,只是在裸露的血肉被刺激的时候偶尔颤抖。
不知什么时候,侍从又回来了,侍立在他左右。
歇了很久,姜同才觉得自己有精力说第一句话。
“老二那里不太平,”他道,“纪琅回楚国了吗?”
“有眼线曾看到他在白水镇。”侍从答道。
白水是楚国最北方的一个镇子。
姜同缓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既然纪琅回了楚国,”他边想边道,“顾忌着老二,我这几个月决不能露头。”
“那纪大人……”侍从请示他道。
“继续跟着吧,”姜同平静道,“看他想做什么。”
姜同看着头顶上方的承尘,疼痛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消退,或者其实是他已经麻木。
他闭上眼睛,悠然道:“希望他能知情识趣一些,别闹出事情来。你明白么?”
侍从恭敬地诺了一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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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此完结啦,本来是预计十二万字左右的小短文,没想到最后出来的字数比我想象中还要少一些。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可爱,感谢每一个点击、收藏和评论,感谢大家对我的鼓励和支持!
当然,文章还有所不足,后期节奏略快,感情戏太单薄突兀,我会在之后尝试着复盘和反思,也欢迎大家提出批评,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后推一下预收《求您别穿了》,虽然是个耽美文但是求求大家看在我这么凉的份上收藏一下吧,求求了求求了QAQ我一定会努力写出更好看的文的!
下面是预收文案
易怜真穿书了,穿进一本叫《破碎虚空》的玄幻文。
文中主角任无道从少年开始,历经无数挫折磨难,终于成为了天下第一强者。
问题是易怜真穿到的时候这书正好大结局——主角刚弑完神,世界破碎,一片虚空。
他穿到了半个人影都没有的虚空里,唯一有的是个任无道休眠时候的……茧。
别人穿书有系统有金手指,他穿书是坐大牢,易怜真泄愤地踢了茧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