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眼泪汪汪在道观门口给苏早早送行:“师姐,你怎么能学得那么快,说好了一起学个三年五载的!”
苏早早依旧一身粗麻衣裳,背一个扁扁的包袱:“你说的,我没说。”从一开始老道问她想学怎样的本事时,苏早早就直接说了时间短、能打怪两个需求。
因为她目的明确,人又聪明,学习能力强,短短两个月时间就掏空了老道画符念咒降妖祛邪的本事,然后就被怀疑人生的老道气咻咻赶了出来。
苏早早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自己的聪明衬托出了老道当年拜师学艺时的蠢笨,所以某老头恼羞成怒,不愿面对现实。
看她依旧冷着一张脸语气平淡,一点分别的愁绪都没有,王七泄气:“罢了罢了,你以后要是有事,就去修文县王家报我大名,我家人一定会帮你的。”
修文县?
倒是巧了,跟人私奔的晴娘就是修文县人。
王七还有一封信,是作为苏早早以后上门求助时的信物,信里也有他在崂山求学报平安的内容,不过王七也不担心家里人久等他不回会着急,所以一再叮嘱苏早早无需太着紧送信的事,只管仗着一身本事行走江湖惩邪除恶便是。
“等我也学出了本事,我就来找你,那时候你肯定已经闯出大名头了,到时候你可要提携我这个小师弟!”对苏早早这个师姐,王七是十分有信心的。
苏早早心说,这恐怕是等不到的,毕竟等他学到能出师的地步,自己怕是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过面上肯定是没说的,说了怕这大男人直接当场崩泪,只一抱拳,转身潇洒地走了。
*
今晚的夜无月也无星,县里无论是贫苦人家还是大富之家,一到了夜里无一例外,全都早早关门闭户,噤声若寒蝉。
县城的街道只偶尔有一两盏鬼魅眼睛似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散发着点点微弱的黄光。黑夜黢黢,三进的宅院里,老爷看着旁边正打瞌睡的三个儿子忧心忡忡,一再叮嘱附近的家丁不准懈怠,“要是三位公子出了事,我拿你们全家是问!”
家丁们心里也怕得紧,可能怎么办,全家都在府里讨生活,自然是强打起精神应是,努力瞪大眼睛注视着黑夜中的风吹草动。
从两个月前起,信阳县里就出现了专吃年轻男子心肝的邪祟。一开始还只是在贫苦人家那边,官府也不当回事。直到上个月开始,也不知是吃腻了穷人的心肝还是胆子养大了,邪祟竟然开始将迫害目标转移到了县中大户人家。
这下子官府终于重视起来,衙门里的官差都派遣出来了不说,还请了县城外有名的道士和尚。结果官差死了七、八个,道士和尚也重伤,连夜奔逃的奔逃,关闭寺门的关闭寺门,顿时整个县都笼罩在了此等残忍厉害的邪祟爪牙之下,当真是人人自危。
到如今,年轻壮男能离家避祸的都走了,府上本来也准备让三位公子去外家避祸,却不想家中老母日夜担忧之下卧病不起,三位公子都是孝顺的人,便就这样一天天耽搁下来了。
强撑起病体靠在屋内榻上的老太太眉心已是皱出两条深深的凿痕:“听说今日县门口进来了一位自称从崂山下来的仙姑......”
信阳县如今是邪祟肆虐,但凡对自己本事有点心虚的修道者都不敢上门,老太太只能寄希望于今日进城后就主动找上官府揭榜的那位姑娘真是高人。
老爷没那么乐观,摇摇头叹气:“这两个月来,自信满满上门的人还少吗?”
结果呢?死的死,伤的伤。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更鼓声。
不知为何,房间里的人越发昏昏欲睡。正当整个宅院都陷入一股难言的寂静中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攀爬过高高的院墙,站在墙上向后院方向抽了抽鼻子,甘美的壮年心肝香味让它嘴角滴下两串口水来。
竟是一下子就有三个壮年齐聚一堂,它已经能预料到自己今夜不需四处奔波就能饱餐一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七是聊斋志异中崂山道士一卷中的角色,说的是他去崂山寻仙访道,老道让他砍柴。砍了一个月,他想放弃,老道就表演了一个夜里剪月亮照明,变筷子为嫦娥跳舞唱歌助兴,最后还跟两位“仙友”去月宫玩耍的大型幻术(我觉得应该是幻术),总之是把王七震住了,又耐着性子继续砍了一个月柴,才终于请老道教他穿墙的法术。老道教他穿墙术的时候让他不要有炫耀吹嘘的心理,王七答应得好好的,回家后当即就跟妻子吹嘘起来,还要表演给妻子看,结果墙没穿过,反而撞了个大包。算是一个蕴含做人道理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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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聊斋异事
两个月来的顺风顺水,养得邪祟越发嚣张。入得院子里后,邪祟既不躲藏也不遮掩,大摇大摆就寻来了宅院几位主人家躲藏的房门外。
负责在外面守卫的家丁看见脸色青翠牙齿嶙峋如锯齿的恶鬼突然出现,且一步步逼近,当即吓得屁滚尿流,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音。
屋里的人只听砰砰数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顿时一个激灵,冥冥之中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阴风轰然撞开了紧闭的房门,离门近的家丁更是直接被力道掀飞。站在外面青面獠牙的恶鬼看见里面挤在一起的三位青壮年,垂涎之色显露无疑。
屋里的人已经吓呆了,哪里还有力气逃命,都似无力反抗的羔羊瑟瑟发抖着,等待恶鬼的扑杀。
恰在恶鬼看准这家年纪最轻、阳气也最盛的小公子跳起扑去时,半空中忽听一声轻叱:“妖孽,休得放肆!着!”
便见空中飞来数张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黄符,打在恶鬼身上后当即出现了严重的灼伤,扑在空中的恶鬼猝不及防下受了这样厉害的攻击,惨叫一声转头就要跑,竟是一点跟来人拼一拼的意思都没有。
故意想好了台词想要多装装逼,以便事后能多拿点辛苦钱的苏早早也是一愣,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顾不上想钱的事,右手操起老道给的出师礼——一柄百年桃木制作而成的小巧桃木剑,左手则接连打出数枚在朱砂中浸染过的古铜钱。
恶鬼被古铜钱截断了退路,无可奈何下只好仰天嘶吼一声,鼓足了气势反身杀来。
恶鬼利爪如匕首,锋利非常,一身蛮力能生生震碎人的骨头内脏,加之一口白森森的锋利犬齿,只一个照面,院子里的其他人险些吓个肝胆欲裂。
好在来人一柄木剑舞得虎虎生风,一手木剑护体一手不停以黄符或铜钱干扰,一时间恶鬼被压制得攻击不到来人不说,还时不时要挨那么几下,真个是憋屈死鬼了。
府里的老爷夫人公子们见来人占了上风,也渐渐放下心来。
大公子感慨:“这位就是今日白天才进县城的那位高人吗?”
二公子点头附和:“应当就是,没想到高人来得这么及时。”
三公子看得眼都转不开,只觉得场中高人与恶鬼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着实激烈非常。
老爷夫人互相搀扶着,看见了除掉恶鬼的希望,自也是高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希望高人能将这恶鬼除掉,咱们信阳县可算是有救了!”
“是啊,恶鬼被除掉,咱们儿子也不用离家了。”
另有其他在场的家丁下人也是低声赞叹欣慰着。
而看起来跟苏早早这位高人打得不相上下的恶鬼却是叫苦不迭,只觉得又愤怒又无力,愤怒于此人竟如招猫逗狗一样遛着它戏耍,无力于它想打打不过,想跑也跑不了,竟是只能任凭对方玩弄于股掌!
眼见着装逼装得差不多了,苏早早也怕拖久了真叫这滑不溜手的画皮鬼逃掉,手中铜钱天女散花般洒出,在画皮鬼像刚才那样慌忙躲避时,右手手腕一转,陡然爆发出非常人可比的巨力,竟是一剑削掉了画皮鬼架起阻挡的手臂,且力道不减分毫地将它头颅劈下。
画皮鬼怒目一睁,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子为何能在长久缠斗的消耗下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巨力。
青翠面皮獠牙外凸的脑袋咕噜噜滚在地上,粗壮高大的身躯也随之倒下。
苏早早收了桃木剑,抬手召回撒出去的古铜钱,这才转身朝院中站着的几位主人家打了个拱手:“诸位受惊了。”
几位主人家连忙拱手回礼,并连连道谢,又力邀苏早早留在府中休息。
“请仙姑千万体谅一番我们想要报答您救命大恩的心情。”
这会儿也才半夜,苏早早有意等主人家安排了官府并其他凑钱请高人降妖除魔的大户人家主事人来“验货”,也不推辞,跟着殷勤引路的管家去了客院暂且歇下。
来时苏早早还没想到在信阳县搅风搅雨这许久的恶鬼竟是一只画皮鬼。画皮鬼喜食男子心肝,长得魁梧有力,却委实不擅长打斗,除了利爪上的阴/毒以及那双能摄人心魄的眼睛,也就一身蛮力了。
画皮鬼更擅长披上美人皮混迹在人群中引诱贪恋美色的男子,隐匿功夫一流。
所以刚才苏早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跑掉,因为一旦让它披上了美人皮,真就是与活人无异,连鬼差来了也分不清它是人是鬼。
同样的,苏早早也算是对这个时代的“同行”们水平深浅有了大致的认知。
——苏早早本身就有能够无限续航的特殊体力,加之天生神力,自然不觉得这样的画皮鬼强悍在哪里。
第二天,苏早早盛情难却,“被迫”收下了信阳县官府及诸多地主豪绅共同凑来的悬赏金,揣上一小包的金元宝银元宝包袱款款离开信阳县,继续一路南下。
“这个世界的人给钱给的真痛快!”
石像中的奈亚声音一如既往地弱气:“是早早太厉害啦,救了好多人。”
苏早早雀跃的心情一顿:“......”
仿佛闻到了有茶味在向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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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
远处探头探脑觅食的野鸡脑袋一歪,应声倒地。
苏早早丢了手上捏着以防万一再补刀的石子儿,上前捡了野鸡回自己准备露宿的湖边将之拔毛剖腹一通处理。
手上既没锅又没灶的,真个用明火烤的野鸡干巴巴难以下咽,最好的烹饪方法就是叫花鸡。
抹了层粗盐,又塞了些菌菇在鸡肚子里,用宽大的野生荷叶包裹着就近抠了湿泥糊上厚厚一层,放在地上,苏早早这才开始架柴生火。
等叫花鸡熟的过程中,苏早早又用随身匕首继续削桃木钉。
从信阳县出来后苏早早一路南下,经过大半个月的赶路,发现除非是荒郊野林里,平时有人居住的地方还是少有遇见鬼祟之事。
甚至一路上苏早早遇到的拦路打劫的山匪反而比鬼祟多多了。
渐渐她也发现自己随身装备的不足。
一把半臂长的桃木剑,几枚古铜钱,再加上随时补充着库存丰富的黄符,这些东西对付妖怪鬼祟当然好用,可对上坏人那就真个与工艺品无异了。
自觉力气够大,又不怕消耗体力,暗器类防身武器最合适不过。
可要花钱去定制,苏早早是万万不能够的。刚好路过一片野生桃林,苏早早便折了桃木枝桠削成尖锐的钉状,这样再用朱砂养一养,既能打邪祟鬼物,又能打跳出来要抢劫她的匪徒,可谓是一举两得。
削出形状,又用火燎烧,让表面出现一层薄薄的碳化结构,以此另其更加坚固。
弄好了一小把桃木钉收进包袱里,叫花鸡也就差不多好了。
敲碎泥壳,小心揭开已经蔫青的荷叶,鸡肉的香味便在空中霸道地弥散开来。
已经啃了两天馒头就清水的苏早早迫不及待撕了条鸡腿大咬一口。
“咕——”
苏早早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肚皮,草草嚼了几口咽下去。
“咕——”
肚皮叫得这么欢的吗?
【咳咳,早早,有人。】
经奈亚提醒,苏早早才知道原来这一阵阵肚皮打鼓的声音不是从自己腹部传出来的。可是连肚子叫的声音都能听到了,藏在附近的人居然一直没被她发现。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继续嚼着紧致鲜美的鸡腿肉,苏早早在意识中问奈亚。
奈亚歉意地说:【他身上似乎有什么特殊能量,导致我在对方出声前并没能提前发现,抱歉。】
藏在暗处的人听着自己肚子叫得震天响,也知道已经被发现了。可左等右等对方都没有表示,这人揉着肚皮左右为难了一会儿,还是从树上跳下来,干脆向火堆走过去。
“姑娘,打扰了,在下姓燕,字赤霞,不知可否借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