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这中途。”太宰治微笑着说,“如果还能够杀死处于结爱敌人立场的生物,那就算是对神明进行的血祭了!”
“......”中岛敦彻底哑口无言。
“不管怎么说,能够在自己完全无知无觉——这可没有任何人和她商量过,甚至结爱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武器如果不是她来制作,就真的只是一些粗制滥造的玩具而已——还能够造成这么大的混乱。”
“就连对于那位王子殿下的痴迷都恰到好处——这证明了她不是不可控的。结爱的头脑,起码他们真的以为结爱能制造出那些东西全凭了一个天才的头脑,已经足够让人恐惧了。而虽然恋爱脑很麻烦,也会因为那位王子殿下的一句话就大肆利用这份头脑。但这种时候也能够通过影响王子殿下——他能那么的无能真的是帮大忙了!来间接的影响结爱。于是就好像不可控核弹和核能发电一样,明明原理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是怎么想都是后者比较好啊。”
“...这些都是结爱在失忆的、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单凭感觉和心情做出来的举动哦?”
太宰治叹服的望着房间对面的监控摄像。在那上面,美丽的少女沉沉的睡着,似乎做了不错的梦,嘴角带着静谧的微笑。
“说不定妹妹小姐真的是生来就该做魔王呢。”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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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结爱在平常的时间里醒来了。
不,她身上并没有怀表这种东西,她所在的神之塔里面也没有,结爱认为自己是公主,哪里有公主按照日程表来生活的呢?她的行程计划完全靠着自己的心情,所以不知道时间也无所谓。只要看看外面的天空,知道现在是白天、黄昏还是晚上就行了。
她所谓的平常的时间,就是指外面还是白天,太阳还不太热的时候。如果仅仅以这个标准来限制,至少有三个小时的波动,无法认为结爱拥有良好的生物钟。
结爱不知道平常的人醒来会是什么样的,实际上她并没有困倦感,也没有做过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失忆前究竟有没有睡过觉。
结爱曾经试着装作努力研发新作品的样子三天不合眼——实际上想要研发新作品需要的从来不是努力,只是热情,还有‘我也要做到这种效果!’的决心而已。但是结爱的研发方式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其他人似乎真的需要一大堆的公式还有实验,数不清的失败才能够把自己的进度往前推那么一点点。正因如此,当结爱做出努力的样子的时候,他们不仅没有觉得结爱没有用,恰恰相反的,甚至是感动的说什么‘您终于也碰上瓶颈了啊!’那样子应该不能说是幸灾乐祸,但也让人有些厌烦。
三天三夜,她待在那个小小的实验室里——真的是小小的,任何一个稍有知识的科学家都会批评为不合格。一些关键的仪器缺失了,没有科研应该有的整洁,或者说整洁的标准和科研标准不太一样,甚至有许多个地方装饰了女孩子的小玩意。望着外面的天空一点点变黑,又重新变亮。她没有困倦的感觉,也不觉得自己需要睡觉。
但是从实验室里面出来以后,王子殿下殷勤的迎了上来,一边接过她手中的新作品——闭关五分钟的产物。一边嘘寒问暖,他甚至还准备了用来敷额头的热毛巾,又说什么‘您也一定很困了吧。’结爱就顺从的让女仆帮她洗了澡,然后上床睡了。
如果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段时间后,就能够短暂的失去意识,在几小时后意识回归。这个过程就称为睡眠的话,那结爱也能做到。
“...但是总觉得有点...”
结爱有些迷茫,她坐起来,精致得让人感觉是假的的艳丽黑发披散在身后,并没有怎么凌乱。她的睡姿很乖,一个晚上在床铺上留下的凹陷也只有躺上去时的那么一点点,因此闭上眼的时候也不会被认为是睡眠,反而觉得像是把一个洋娃娃摆在同样漂亮的床铺上,假装她也是人,假装她也会睡觉。
结爱望着墙壁上的花纹,手在身后摸索着,仅凭触觉就寻找到了自己的发夹,偏过头轻轻别了上去。有这个发夹的话她会感觉很安心,好像发夹里真的寄宿着一些灵魂,能够陪伴她一样。
就是在发夹发出‘咔哒’一声合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是对着紫色的镜子——对着一个金发俊美贵族的双眼把它给别好的。她还送了他一个,他好像说会用这个来攻击反抗军...反抗军...这个称呼让结爱想了一会,单凭上下文猜测应该是指自己所在的,王子殿下所操纵的那些肌肉男。
王子殿下说过他们是‘我的军队’,但是结爱不屑一顾,军队至少也该有能够威胁人的本事啊,可是那些东西——如果单独遇见,他们就会有自己的个性,但如果配上了各军编号,那就只是作为集合体的一种工具了——那些东西,虽然好像很有气势的样子,结爱莫名其妙的感觉,只要一个小作品,就能轻松地杀光。
总之是王子殿下的玩具,陪他胡闹的人。如果全杀光了,王子殿下一定会痛哭流涕。
她昨天为什么没有和王子殿下说这件事呢?
结爱回想了一下,随着昨天的片段涌现在脑海中,她脸上有些寂寞的迷茫——关于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她总是会觉得寂寞和迷茫——一点点褪去。等到想起昨天自己是怎么需要别人安慰她和夸奖她,而王子殿下只是想着无聊的事情,说的话也让人生气。
她的表情变成了愤怒。
一般来说戴上了发夹就意味着一天的开始,结爱披上了自己白大褂,也就证明她今天也准备作为美少女天才公主科学家大活跃了,白大褂旁边的银柜子上就躺着她的玩具枪,她把这个拿起来,神之塔并没有门,她从窗户里面飞出去。
结爱并不认路,因为她从来不会按着道路走,枪支自带的索敌功能找到了下方建筑物中聚在一起的几个红点。于是就在高卢皇子举行的紧急会议中途——他昨天已经得到情报布里塔尼亚的新指挥官是第二皇子修奈泽尔,那个在一年之内让半个eu陷入混乱的恶魔——还没有按照惯有的贵族派头,扯东扯西的得出一个结论,会议室的天花板就突然炸开,如果不是下方的发言人躲得快,一定会被活活压死。
发言人是幸运的,因为他躲得快,并且结爱没有补刀的打算——她根本都没意识到他的存在。结爱的目标很明确,玩具枪的索敌功能没有任何的偏差,她注视着那个一脸惊惶和被冒犯的愤怒,皱着眉向自己伸出手的高卢皇子——
“哒。”
轻轻扣动扳机。
蓝光在枪口汇聚,膨胀,压缩,发射,皇子伸出的那条手臂被光芒包裹,然后和蓝色的光点一同散开。
等到光点消失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脸上的愤怒也活灵活现,而原先那条手臂的位置则是一片虚无,没有流血,没有可以辨认的伤口,像是从生下来就没长手臂一样。
“不要用手指着我。太凶了!”结爱威风凛凛的说,看着面前男人脸上的愤怒一点点融化,他翠绿的眼睛——多漂亮的眼睛啊!颤抖着向下移动,确认着自己手臂的状况——哪里还有什么手臂呢!
他的脸变成了融化的蜡烛一样的痛苦的表情,还带着不敢置信和奢望。这奢望是多余的,结爱现在就可以粉碎它,她可以骄傲的说‘被我的作品打中,怎么可能还能挽回呢!’但也激起了她的一点同情之心。
她几乎是怜爱的看着他,不管怎么说,如果他受伤了,她也是会安慰他的啊。
“王子殿下。”
结爱像是和解一样的,甜蜜的叫了这么一声。
他没有回应。
结爱并不强求他。你现在明白了吗?你失去这条手臂就像我失去我的记忆一样,虽然都不痛苦,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但是是会让人感到寂寞的,难受的事情。现在王子殿下对我的理解增进了一些了吗?我们是不是更加的亲密了呢?如果要说话,能说的事情有很多。但是结爱认为此时应该让他冷静一下。
她自己倒是握着枪,很冷静的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面的面孔。大多是因为这一场变故而呆若木鸡的傻瓜的脸。但是她看向门口守卫的那个小兵时,他却对她笑了笑。
结爱没有记住小兵的脸,却看见他的头发上很显眼的戴着哈迪斯头盔——可爱的骷髅头发夹。其他人虽然也因为这个发夹很有用而戴着它,但也都因为面子问题——在反抗军中能配备哈迪斯头盔的都是需要在意面子问题的大人物,只是偷偷的,像王子殿下一样把发夹藏在头发的下面。像是小兵一样堂而皇之的戴着的人实在不多,而他还带着几条伤疤的,勉强算白皙的轻浮的帅哥脸配上这个发夹,真的是傻到家了。
这正是结爱追求的效果——她所发明的作品都是对自己来说很适合。玩具枪握在她的手上就有种童话感,带着翅膀的鞋子穿在她身上也很可爱,哈迪斯头盔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对于其他人就很滑稽的东西。她认为如果想要借用自己的力量,就得接受这种滑稽,并且因为这种滑稽在心中确信:我在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我的力量是从那位公主——这都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啊!身上借来的。
因此,她也对他笑了笑。
然后,结爱不再看这个会议室。径直向上,又制造出天花板上的一个大洞离开这里。
崩碎的瓦砾在她周边半径一米的时候就被无色的保护罩弹开了,结爱白大褂的下摆都没被风带起半点。瓦砾四散落下,这算是打开了开关,原先会议室里面那些呆若木鸡的头领们,包括愣愣的可怜的王子殿下都开始跑动起来,躲在会议桌下面避开瓦砾。而当他们还双手抱头蹲着瑟瑟发抖,心里还咒骂着的时候,结爱早已经飞翔在空中了,自由自在的。
她自然是不回头的。
门口那个小兵悠然的吹了一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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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的名字是保罗。是个没什么特色的名字,至于姓就不用在意了。如果你问他,他倒是会告诉你,可是既然他只是一名小兵,需要叫的时候也可以用‘保罗’、‘你’、‘喂’来代替,那姓氏有还是没有都无所谓。
今天算是亲眼见证,可就算是在之前,保罗对这位魔女——结爱倒是不介意任何人直呼她的名字‘结爱’,当然,如果能叫她公主则是再好不过,可是既然反抗军里面没有一个人敢对她直呼其名,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公主,那就只能从已经发生的事实中寻找证据。而事实不是在明显不过吗?——他们叫她魔女。
保罗在之前就对这位魔女的肆意妄为有所认识了。她显然是记不得了,她对着他的那个笑容应该被列为大规模杀伤武器,看着那个笑容保罗的心脏不跳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让它跳起来,但那个美丽的笑容的确是对一个陌生人展露的。如果是对一个有印象的人,反而会矜持一些的。
她显然是记不得了,不过保罗是见过她的,说见过还不太确切,他和她短暂的交谈过一会。虽然事后回想起来,简直就像是基督降临人间并且他侥幸与祂交谈过一样,他现在能在头上最显眼的地方戴着哈迪斯头盔——这个名字和外表完全不匹配,但用来形容价值则非常贴切,在反抗军中仅限于干部之上的大人物有使用权的发夹,也是多亏了那一次交谈。
但当时其实是不觉得有什么的。
那是一个下午,应该是下午吧,反抗军基地坚固并且隐蔽,身处其中就和一个铁罐头一样,也没有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听说干部们的房间里是有窗户的,这在保罗心中就是划分开干部和普通士兵的一条界线——明明初期召集士兵的时候说是无分贵贱,大家平等的为了自己的命运争斗的。不过保罗清楚,说出无分贵贱这个词的时候,就意味着它已经有着自己的一种贵贱体系了。
不管怎么说,干部的房间里有窗户,而保罗值守的走廊里没有。就是这么回事。
他不戴手表,就算知道时间也没什么意义。哪里有小兵按照日程表来生活的呢?他的行程计划完全靠着上司的心情,‘去巡逻’‘去执行侦察任务’‘去搓洗地板’所以不知道时间也无所谓。
如果能看看外面的天空,倒是能知道现在是白天、黄昏还是晚上。日子能分成这三种阶段也就足够了。但是走廊上没有窗户。
他觉得无聊,半发呆的望着对面的墙壁,如果反抗军真的是按照原先的信条来运作的,他也应该更加面带笑容,更加热血一点,他毕竟执行的是一个守卫任务啊!他肩负着阵地中大家的安全!
可是并不是这样。反抗军只是首领拿来达成目的的工具,保罗加入也只是为了有个地方可去。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士兵,在加入军队一个月之后,也会无师自通的学会偷懒的。
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不妨放松一点。保罗想,不管怎么说,如果有人能够突入到这里,手上没有玩具枪——因为威力太过恐怖,外表又太过滑稽,这份对比让士兵们心生恐惧,他们于是称呼魔女的作品为玩具枪,以这些鄙夷的说法来抑制恐惧。但当他们知道魔女自己也觉得那是玩具之后,恐惧就无限滋生,他们开始害怕,甚至憎恨魔女了——没有玩具枪的保罗当然也没有阻拦敌人的能力。一定会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杀死。
咦,这么说来,莫非我做着守卫的工作,是在等待自己的死期?保罗想,这是个有点幽默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应该笑一下,可是嘴角上刚有一点震动,就凝固了下来。
他没等到自己的死期,而是等来了更加更加,放在一起比较都显得亵渎的伟大之物——那是美丽本身。
魔女朝着这边行走过来——天呐,对着她的脸想到这个称呼真的是亵渎。但是他也不知道还有其他的什么称呼能用来叫她。总不能真的像是他和她地位平等一样,叫她的名字吧?!——他以前远远的见过她几面,真的很远,用上狙击镜应该能看清楚,不过如果她戴着哈迪斯头盔那狙击镜也看不见她,别说脸了连穿什么衣服也看不清。就是一个竖条的人型,从竖条人型前面那些低下头的大人物来看,能给人高高在上的印象。然后就是...
她着实瘦得厉害。
这个印象是之前远远观望的时候确立的,而现在则是又确认了一遍。白大褂是正常型号的,穿在她身上却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直拖到地板上,甚至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被那身白大褂给压垮。
他根本没有看她的脸的勇气。目光只是扫着地板,看到她浮空三厘米的鞋底,还有细细的,仿佛是画出来的,不考虑实际行走用途,只是为了美观而画出来的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