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仅仅是现在的这种裁减军队的,削弱贵族权利的小打小闹,虽然就算是现在这种程度没有公主殿下的作品武力威慑都一定会掀起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动乱。但如果最高纲领派真的在这里掀起革命,那会是更加厉害的整个国家地位的大洗牌。
最低贱的将会变成最高贵的,就好像新开垦一片土地的时候,总要把最底层的土地翻上地表来一样。
无论谁都不会相信,可是...
如果公主殿下都这么说了,一定也就是真的吧。
基诺不做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公主茫然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她的指尖被蜡笔染成了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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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修奈泽尔的寝宫内,某个私人书房中。
所有的部下都已经屏退了,这里只留他一人。不,细细看去,在角落的黑暗中,似乎还站立着另外一人。
那是一个有着魔性气氛的男人,他的面容与其说是英俊倒不如说是秀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柔声看人时,仿佛要诱人下地狱的恶魔。
“情况一片大好啊。”男人兴高采烈的说。
“军队的裁员已经进行了大半,废除贵族特权的规章也正在执行中,eu和中华联邦归顺之后,其他的地方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皇帝陛下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空无一物,他们却好像能够看到确实的未来的蓝图一样进行着对话。
“有结爱的作品作为威慑,一切都会以最快的速度纳入我的囊中。日本的疏散计划已经在进行了,三天之内无法撤离的人将会因为一场意外而全部死去。妮娜的核电站很快就可以建立起来,在那之后,这个世界就不用再担心能源问题了。”
听到核电站这个词语,男人开心的弯了弯嘴角。
“核电站呀。”他说,“在原定的世界发展里面,她做出的可不是这么温和的东西。”
“现在当然是不一样的。”皇帝接了上去。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男人,准确来说,现在应该可以公布他的名字了,太宰治愉快的说“在原来的世界里面,妮娜·爱因斯坦制作出了核弹,但是在核弹第一次爆炸之后,却几乎被死亡数字带来的沉重的负罪感给压垮。”
‘啊,这一点和另一个爱因斯坦很是相像呢...’太宰治低语着。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面,妮娜的智慧并不用来毁灭——毕竟毁灭已经有最最最强大的专家,整个世界无人能出其右。别说人了,连自然灾害在杀人方面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结爱的。因此妮娜将她的智慧用来创造价值。”
“但这份创造,也只是为了把创造的价值献给她的公主殿下而已,其出发点竟然比原先制造武器的出发点还要坏上许多:她一开始所注重的就不是核电站能制造多少能源,而是为了这一份能源,你能下多少的决心来处理掉那些碍事的日本人而已。”
面对这种诽谤言论(在外界公开发表绝对会被关起来一星期内墙壁),皇帝陛下不为所动。
“你也是日本人吧?”他问。
“啊...是不是呢?”太宰治暧昧的回答到。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吧。话说到现在为止,你是怎么看待结爱的?”
皇帝陛下静静的垂下了眼帘,紫色的美丽双眸很温柔,这似乎已经是回答了,他不屑于在这里用言语吐露出来。
太宰治觉得很有趣的提了提嘴角。
“原本不应该是我过来见你的,有个侦探先生迫不及待的想给你一拳,唉,不过我过来见你也无所谓吧...话说这个世界上的那些教团你也都已经清除完毕了吗?”
“geass...操控人心的能力还好,但是不老不死,嗯,真是个没有意思的能力啊。”
“我认为这些超出理解范围的能力是不必要的。”皇帝陛下接口,他的语调柔和但是不可抗拒,“父皇过于陷在里面了,因此才会导致失败。”
太宰治摆出了‘请说下去’的表情,他想听皇帝陛下弑父回忆录的恶劣心思几乎已经完全写在脸上了,对此,皇帝只是含笑注视着他。
“但是你们和他们应该也是差不多种类的东西吧?”
“结爱之所以会失忆,不就是因为你们吗?”
这话一出口,书房里面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太宰治摊了摊手,默认了皇帝陛下的说法。
后者的眼神寒冷了一瞬,然后静静的闭上了眼,“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皇帝陛下说。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而协助我,但是至少结爱...你们帮助结爱摆脱了geass的操控,这一点我很感激。”
“那些恶魔之力只要尘封在大地里就好了。”
‘恶魔之力应该尘封在大地里。’太宰治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第一次褪去了轻浮的笑。
“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你那个蛋卷头爸爸给结爱下了记忆操控的geass,让她与布里塔尼亚为敌并在过程中尽量暴露自己的才能,但是你该不会以为结爱后续的举止都是因为一开始geass的影响吧?比如说‘她杀人并不出于自己本心’之类的?”
太宰治问的很认真,而皇帝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语。
“这都无所谓了。”
他的眼睛并不是无所谓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坚定的意志,是艺术厅里名垂青史的帝皇或者暴君才会拥有的眼神。
太宰治和他对视了几秒,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又笑了。
“真有趣啊。”太宰治说。
“那么我们就下次再见面了——”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随着一阵风消失不见了。
恰巧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三下之后,副官端着茶点和今日的报告过来。
被刺客拿枪对着都没有半分紧张的皇帝陛下看着这一幕,露出了有些头痛的笑容。
“还是这么多啊。”
副官把二者在桌子上放下,茶点放在皇帝的面前,而报告高高的几乎要顶上五米高的天花板,为了防止皇帝陛下吃着吃着吃进一张落下去的文件,副官熟练的把报告分成好几份堆在地上。
“毕竟国家百废待兴,您所施行的政策又破天荒到了极点。”
副官说,而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这也没办法’的意思。但看他的表情,绝不是不乐在其中的。
“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未来。”皇帝轻声说,小啜了一口红茶。
突然,他看向副官,“向我汇报现在窗外的天空有什么。”
副官并没有对这个过于奇怪的命令提出任何的疑问,他顺从地抬头看向窗外,“嗯,风力等级低,能见度高,天气晴朗,阳光并不非常热烈,偶尔会被吹过的云朵遮蔽住...”
他能说的也就这些,并且绞尽脑汁的试图描写的更加详细一点。
但这就已经回答了答案。
他并没有看到窗外最显眼的那个东西。
皇帝陛下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眼睛却冰冷的可怕。
他做出了一件不甚优雅的事情,把红茶一饮而尽。
“这样就够了。”把空杯放下时杯底与托盘磕出一声轻响,他轻声说。
在皇帝陛下身后的窗外,天空一片晴朗,灿烂的太阳之下,一轮血月盘踞在天空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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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奈泽尔的效率很高,文件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一直到下午时分,文件高度已经不再让人担心掉下来会砸死人,而是变成了很普通的‘社畜悲惨生活’程度的数量了。
中途副官一直侍奉在旁边,他已经追随修奈泽尔很久了,算得上是非常好用的亲信。与其说是加班,倒不如说是从工作中抽出一点时间用来休息和吃饭,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辛苦的程度也足够让任何的996程序员,不,足够让任何被鞭打着拉磨的驴子流眼泪。
“唉。”
但是在把一份批改好的文件复核的时候,副官还是习惯性的叹了口气。
“辛苦了。”修奈泽尔埋首在文件堆中,头都不抬的勉励他。
“不过...或许应该珍惜这一段处理政务的时光。”副官说。
“因为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两个人都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以后...吗?”
修奈泽尔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他手上钢笔笔帽的钻石还在闪烁着光辉,笔尖和文件纸张接触的有些久了,沁出一小片墨色。
他的眼睛好像看向很远的地方。
副官的眼神也放空了一瞬,都知道这个‘以后’,是基本没有人类插足余地的世界。
“世界将会变成更加稳定更加死板的运作方式。就像是一个牧羊人牧养着他的羊群一样,您也将这么的牧养着整个星球的人民,他们会快乐的无知的,像是奔跑在山坡之间的山羊一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受狼群的侵扰。”
“这样的世界无比的和平,没有战争和摩擦,就连知性都会渐渐泯灭。当然是不需要处理文件了。”
副官说,在心里思索了一下,认为文字的消失说不定也就是几十年间的事情了——既然面前完全没有危险,一切的不安定因素都会最迅速的被公主殿下的武器消除,就算抱有野心,比起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也还是获得公主殿下的欢心来飞黄腾达来的迅速。
整个世界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时用的玩具房子,和平并且无聊,没有那些污秽的情感,人们怎么会进步呢?
一切对于科学的探索都是没用的,科技的顶点,孤高的公主就屹立在那里。因为绝对的和平,不需要去辨识他人的话语会不会为自己造成损害,所以交流也可以逐渐减少。在那么多便利科技的帮助之下,‘自己做不到,因此需要其他人一起帮忙’的事情会越来越少。
最后人们都会变成一个单独的个体,不为任何事情操心,只是不断地进行着生理反应生活下去的肉块,就像是养殖场里的羊群一样。
世界是不是停在了光辉之夜的那一天呢?
副官不合时宜的认为,在光辉之夜中消失(不是死去,在官方记载上,十亿多人的户籍,学历,健康证明,所有的过往记录都凭空蒸发,政府内部称为消失)的那十亿多人或许是幸福的。
“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副官重复了一遍。
“但是现在的世界是否合你们的心意呢?”修奈泽尔问。
作为皇帝问这句话可真是奇怪。
副官的嘴角流露出苦笑,修奈泽尔正准备开口,房门却被一下子打开了。
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能够无条件进入任何一个房间的特权的大人物只有一位——
“公主殿下...”
“那种事情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副官行礼,结爱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省略了打招呼,大声对修奈泽尔说,“让我来准备吧,王子殿下,通过位面传送装置,我说不定能招募一些不错的世界测试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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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原赤也挠了挠头发,觉得问题很大。
他用不确定的语气开口,这对于一向风风火火的他来说真是难得。
“...我们的确是去几米外的地方买饮料对吧?”
越前龙马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怎么看现在都不是几米外的那个自动售货机啊。”
“正因如此才说有问题啊!”
“......”
他的声音太大了,又明显是日本人的语言,周边原本接着报纸的掩护偷偷看着他们的欧洲女孩子嘴里发出小小的尖叫。
和以前那些学校后援团的女孩子不一样,这并不是兴奋憧憬的尖叫,恰恰相反,她们的肩膀都瑟缩了一下,作为欧洲人较高的身高向下缩,好像在努力消减着自己的存在感,防止被他们看见并且惹来麻烦一样。
龙马琥珀色的眼睛往她们的方向扫了一眼,又转回来继续看着赤也,嘴里还咬着吸管,微微耸了耸肩,示意‘你看’。
他的眼睛很清澈,瞳孔圆溜溜的,随着转动,看的角度不同,虹膜就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就像是猫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切原赤也则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咬着牙齿,虽然不怎么服气(他着实没有被害怕到这种程度的必要),但也耷拉下了肩膀。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这句话与其说是为了得到解答,倒不如说是放弃思考前的最后一点挣扎。
要怎么说这个问题呢?
原本只是在和青学一起集训的中途,也和越前龙马一起打过了一场比赛。结果是6:7输了。
一边感慨着那个小个子还是强的不成道理,一边想,啊,不过我也超厉害的,下次绝对绝对绝对要赢。
这种青春期男孩子专有的好胜心在脑中燃烧了三秒钟,然后从瘫软在球场水泥地的状态爬起来。和对面同样大汗淋漓的越前龙马击个掌,然后跑出网球场去买饮料。
明明过程一切正常,也没有突然被车撞到或是面前出现一个黑洞把他们吸进去,可是跑着跑着,面前的风景就突然从水泥路面和周围有学生喧闹的空间转变成了现在的场景:全部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的繁华街道。
切原赤也站在马路上,整个人都傻了。
刚刚还是龙马拉了他一把,他才能避开一辆撞过来的汽车,黑色的金属外壳裹挟着风从他鼻尖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划过,切原赤也甚至能闻见汽车表面热热的灰尘味。
汽车在他们几米外停下,车窗拉下,车主激动的把头探出来,挥舞着手臂高声叫骂了什么。即便是对于英语一窍不通,并且认为这个是日本人的尊严体现的切原赤也也能从他的表情和语速中了解一定是很脏的脏话。
他干笑了几声。
车主从怒火中挣脱,打量了一下他们的面容,表情瞬间从怒火变成犹豫、厌恶和若有若无的忌惮,切原赤也听见他嘴里低低念叨着‘eleven?’,这是他难得认识的单词,所以印象非常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