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了她杀死的一个敌人伤心,就是海拉所说的背叛。
海拉说,背叛者都不值得被原谅!
奎妮在距离医院不远的地方接到肖恩的电话。
她想了想,这好像还是肖恩第一次主动打给她。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待在一起,需要打电话时候确实不多。
“肖恩。”奎妮接通电话,心情变得好了些。
“奎妮……”
他那边似乎有些吵。
“发生什么事了吗?”奎妮问。
停了一会儿,听筒里才传来肖恩低低的声音:“你如果回来了,可以先回家等我吗?”
奎妮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急诊室。她这时才发现,医院的情况与平日有些不同。
平时人来车往,络绎不绝的急诊大厅,此时门窗紧闭。大厅门外停了数量急救车和警车,排成一排。车后数米拉起黄色警戒线,不准人靠近。
不过奎妮看的不是这些,而是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医院灯火通明的急诊大厅内,有两个人游魂一般四处游荡,接着,这两缕游魂径直穿过玻璃门窗和警戒线,从医院大厅走了出来。
奎妮心里一紧,隔着听筒问:“为什么?”
肖恩有些着急,只是说:“你可以先答应吗?不要来医院,在家里等我。”
静了几秒钟,奎妮点点头,说:“好。”
电话挂断,奎妮抬头看了看夜色中闪烁不止的警灯,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务人员正在四周巡视。
那两缕游魂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正对着警务人员说什么,可惜没人能看到他们,更不可能有所回应。
谁都没有注意到,距离医院门口仅数米远,一个人影突然凭空消失。
奎妮眨眼间重新出现在医院一间手术室的玻璃门外。
透过玻璃门,奎妮看到,肖恩安然无恙。
他正在里面换手术服,下巴微微抬起,目视前方,神情专注肃穆。绿色的手术服穿在他身上也格外好看。
奎妮的心瞬间静下来。
她看了一会儿,默默返身在门外的长凳上坐下。
他给病人治病时她从来不打扰。
对面的墙壁上还挂着圣诞铃铛和花环。她都忘了,今天还是圣诞节。
须臾,手术室的门打开,肖恩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乖乖坐在长凳上的奎妮,他明显怔了一下。
然后抿了抿唇,慢慢走到她面前,指控道:“你撒谎了。”
奎妮仰头笑,说:“嗯。”
头顶灯光明亮,她澄澈的双目中俱是笑意,肖恩发现自己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但他尽量避开她的笑容,对着白惨惨的墙壁说:“你不应该撒谎,撒谎是一个坏习惯。”停了一下又说,“这里很危险。”
肖恩说的危险是这里出现了高传染性的致命病毒,整个医院已经被紧急隔离封锁。
奎妮仍坐在凳子上,伸手拉住他一只手轻轻摇了摇:“对我不危险,你忘了吗?我很厉害!而且,”又拉着他手摇了摇,“你在这里,我得保护你啊。”
肖恩耳尖红红,不肯看她的眼睛。
奎妮就故意俯下身,去找他的眼睛。
两人捉迷藏似的,你追我赶了一会儿。奎妮觉得很好玩儿,高兴地笑起来。
肖恩终于投降,按住她的肩膀,说:“你不能乱跑。”
奎妮立刻举手保证:“我不乱跑,你在哪我在哪!”
*
奎妮跟着肖恩和梅伦德斯等人来到医院大厅。
今天是圣诞节,很多医生和护士休假,人手严重不足。不少病人,要么打算出院与家人团聚,要么家人来医院一起团聚,此时却突然被困,还要面对随时可能被夺去性命的病毒,激动和恐惧的情绪可想而知。
医院大厅此刻一片混乱,病人和家属聚做一团,比手画脚,大声议论,场面比奎妮前不久和斯塔克、索尔一起打恶灵那天还热闹。更糟的是,还再有人从医院各处涌来。
很快,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率先跳出来。他站在人群前面,看起来异常气愤。
男人指责医院没有权利将大家关在这里,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让大家一起等死。短短几小时已经死了两个人,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有感染病毒而丧命的风险。
男人的话极有煽动性,人群霎时间一阵骚动,甚至纷纷开始向医生这方逼近。
人实在太多了,三四个圣诞节值班的医院安保,紧张地注视着激愤的人群。
梅伦德斯和医院其他几位科室主任企图安抚人群,并说明医院已经采取措施,将感染人员安置在医院隔离室,并对所有区域进行消毒。此时的封锁是疾控中心对此类事件的常规和必要措施,避免潜在的风险进一步扩散。
奎妮往四周看了看:“格拉斯曼没在吗?”
肖恩点点头:“嗯,他去休假了。”
奎妮挑眉。前两天送老头圣诞礼物时,没听他说要休假啊。
不过即便格拉斯曼在,作用也不大。在威胁生命的危险面前,任何人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果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一开始站出来煽动人群的魁梧男人猛然向梅伦德斯扑去。
旁边安保反应还算迅速,敏捷地拦下攻击。两人齐上,将男人按在地上。
可安保人员一动手,人群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更多的人向医护人员这边逼来,梅伦德斯等人几乎被包围。
奎妮拉着肖恩后退几步,余光看到克莱尔白大褂的衣角险险被一个男人抓住,梅伦德斯等人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她冷哼一声,转瞬间瞬移至克莱尔身边。她不想碰别的人,就隔空一挥,伸向克莱尔的那只手被重重打开。
那人还未从手背的剧痛中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又一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出老远,撞翻好几个人,才重重摔在地上。
奎妮担心将人打死,没用全力。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还是让失控的人群静了一瞬。
“医生……医生打人了!……”摔在地上那人指着克莱尔和奎妮的方向叫道。
奎妮有点后悔,刚才下手轻了啊,对方居然还有力气讲话。
人群的怒火瞬间升高,恐惧和莫名的兴奋让一些人甚至变得歇斯底里。
跳闹得最凶的几个人一边叫骂,一边向奎妮和克莱尔的方向冲来。
肖恩担忧地喊:“奎妮!”
他着急地想过去,可人群推挤着走不动。
奎妮向前一步挡在克莱尔面前,直等到那几个人逼到眼前,才一巴掌挥出去,几人转瞬被击飞。
她这次加重了力道,保证他们落地就扎扎实实地摔晕过去。
奎妮抬眸,面无表情向人群看过去。
众人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
性命攸关的危险面前,言语总是苍白的。
但武力不苍白。
肖恩终于努力挤开人群来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他讨厌与人碰触,可是他得来她身边。
奎妮周身的冷肃如同冰雪遇到暖阳,立刻消融褪去,仰头对他一笑,问:“我刚才厉不厉害?”
肖恩点头:“嗯。”拉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刚才那几个人一直冲到她面前,他以为……
奎妮也安慰地握紧他的手,得意地笑说:“还有更厉害的。”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认出了她,指着她说:“你是那天和钢铁侠还有雷神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你也是复仇者吗?”
奎妮眨眨眼,还没答,立刻有人反驳:“怎么可能?复仇者从来不对平民动手,她刚才伤了好几个人!”
奎妮看过去,目光淡淡:“据我所知,复仇者保护的平民也不会去攻击救治他们的医生。”
人群静默一瞬,有人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半晌,一人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是复仇者?”
奎妮没说话,只是冷然的目光看向说话的人。随着她的目光一起射出的还有一柄黑色短剑。
短剑疾驰而出,于半空中变为数把,在惊呼的人群头顶携着飒飒风声盘旋数圈,最后如列阵的士兵般悬停在众人头上静静漂浮,仿佛只等一声令下,就会落下来将人刺穿。
奎妮轻轻一笑,歪头看着众人:“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
这样的武力面前,确实不能怎么样……
奎妮一点也没有恃武欺人的自觉。她虽然在笑,但其实心情非常不好。
须臾,有人喏喏问:“钢铁侠会来吗?”
这一问,仿佛打开了闸门。
“还有美国队长!美国队长会来保护我们吗?”
“浩克呢?”
“……”
奎妮往她身后站成一排的医护人员看了一眼,无论面对凶险异常的病毒,还是焦急失控的人群,他们每个人都那么平静、镇定,如同一道可以防御和抵抗一切的坚固堡垒。
奎妮粲然一笑:“今天,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超级英雄。”
**
比起言语,人们总是更容易被武力说服。
当然,神也如此。
或许应该说,这是自然界所有生物的共性。
病毒比人们想象中还要可怕,短短数小时内,已经有六个人被传染,其中四个抢救无效死亡,两个在隔离室。
奎妮对此并不特别担心。她自己不会有事,她也不会让肖恩有事。
路西法是在肖恩在抢救室里挽救第五位感染者时出现的。
他隔着医院被封锁的玻璃门叫奎妮的名字。
奎妮正坐在大厅长椅上吃三明治。这是肖恩留给她的。奎妮觉得肖恩也是个撒谎精,一边打电话说不让她来医院,一边还偷偷给她留吃的。
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奎妮转头看了看,然后又淡定地转开。
路西法没有奎妮瞬间穿梭空间的能力,但是他可以诱惑警务人员为他放行。
路西法走到奎妮面前,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坐下。
大魔王默默无语。奎妮美美地吃她的三明治。
路西法一张嘴,奎妮淡淡说:“如果要道歉就不必了。”
路西法顿住。
奎妮三两口将剩下的三明治吃完,转头看着他说:“我也不会道歉。”
路西法下意识说:“你当然不用。”
奎妮清澈的眸子一动不动望着他,路西法看清楚里面的了然和固执。
半晌,路西法叹了口气。他早知道她的聪明。
“我只是很愧疚。”他说,带着某种认命般的坦白,“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从未参与过你的生活。我想即便我参与了,也会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我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父亲。”他苦笑一下,“也许这是我们这个家族的‘传统’。”
奎妮转头,等着他说完。
“我一直是一个失败的人。”他耸耸肩,“很遗憾,除了长得英俊外一无是处。”说着,原形毕露地冲不远处从他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看的几位女士挥了挥手。
他仍是一贯的黑西装和白衬衫,从不系领带,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英俊又带点小性感。这么挥着手挑眉微笑,惹得对面一阵欣喜骚动。要不是奎妮刚才挥剑吓人的余威尚在,恐怕早围过来了。
奎妮:“……所以?”
路西法低咳一声,稍稍敛了敛浑身散发的雄性荷尔蒙。
“所以,我并没有资格怪你。相反,我为你骄傲。真的。你在海拉身边长大,既没有变态,也没有长成一个杀人狂魔,非常了不起。你对乌列也没做错什么,事实是他有错在先……”
奎妮从长椅上站起身。他对自己的评价很中肯,他的确不适合做父亲,连她都听不下去了,被这么教才会长成杀人狂魔吧……
路西法突然从身后抓住她的胳膊:“这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奎妮低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自己左手手腕内侧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奇怪的印记,形状像一小簇红色火焰,仔细看,小小火焰还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跳跃燃烧。
奎妮拿手指戳了戳,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是什么?”她问。
她也刚发现这个东西的存在。
路西法的脸色很难看:“这是,堕天使的印记。”
奎妮抬头看他。堕天使的印记?
路西法与她对视一眼,松开她的手腕,解开自己的衬衫袖口,慢慢将衣袖拉上去,把手腕伸至她面前。
奎妮的小脑袋凑过去。什么也没有啊!
路西法另一只手在手腕上面轻轻抚过。
奎妮看到,他手腕处,果然慢慢浮现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火焰印记。
奎妮说:“这是……”
路西法接口:“这是反抗上帝的代价。”
奎妮眨眨眼:“因为我杀了乌列?”
路西法点头。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奎妮看了看他紧绷的神情,猜测道:“这个印记会让人死吗?”
路西法:“……不会。”
又猜:“会让人生不如死?”
“……不会。”想什么呢?上帝又不是虐待狂。
“会削弱我的力量?”
“应该也不会……”
奎妮无语:“那它有什么作用?”
路西法说:“它代表上帝对背叛的惩罚和裁决。堕天使,被天堂永久放逐,永失尊严与骄傲,被救赎和原谅之前,永远不得返回天堂……”
当日他反抗上帝战败,从天堂坠入地狱,整整堕落了九个晨昏。
那时起,他的手腕上就被打下了这个耻辱的印记。
路西法说得沉重,奎妮却不在意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