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双手捧着一杯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咖啡,望向窗外, 看到站在街口发传单的大熊,忙垂眸收回了目光。
太阳逐渐落下,不动声色的一点点回收着分享出去的光芒。
顾婉看着自己从阳光下逐渐落入阴影里, 身上也泛起了点点寒意,伸手出去想要挽留住刚刚的温度, 透过窗户看到熟悉的车子, 又自觉有些愚蠢的忙收了回来。
推着随沉走进店里, 顾卿的脚步有些沉重。
“别担心。”随沉平静的开口, 反手轻轻将温热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我在。”
见到两人走来,顾婉自觉的起身,喊来服务生撤掉椅子,递上了菜单。
“一杯卡布奇诺, 一杯一分糖芋泥奶茶, 再来一块黑森林蛋糕。”随沉将菜单放回托盘上, 坐正了身子。
三个人坐在一处, 相顾无言。
顾婉有些紧张的微微低下头, 握紧了咖啡杯的手柄, 又不自然的拿了起来, 浅浅的抿了一口。
“婉婉, 你找我们来, 到底是想谈什么?”顾卿看着挣扎的顾婉率先开口。
顾婉犹豫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小声嗫嚅道:“姐姐, 我想知道,五年前爸爸到底有没有做错事?”
“有。”随沉在桌下准确的捉住了顾卿瞬间收紧的手,淡淡的看向顾婉,“你既然约我们出来,那也应该知道你爸爸都做过什么了,顾婉,你想要怎样,有话就直说吧!”
顾婉狠了狠心,想到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到底还是忍不住为他开脱,“我知道你们要找的那个孩子在哪里?那知道随先生你神通广大,什么也都是瞒不过你的,我帮你们找到她,你们能放过我爸爸吗?”
“婉婉,没有人想要害爸爸,我知道站在一个女儿的立场,维护父亲是本能。但是,我们不仅仅是一个女儿,我们还是一个活在这个社会里的人。就算五年前的事,我们抛开不谈,他雇凶绑架也是事实。”顾卿冷静的回答道。
“可你们追究的话,那个孩子就会没命的!”顾婉自己也分不清自己这到底是威胁还是劝告,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救那个孩子还是想要做父亲的帮凶。
她没办法像姐姐一样大义灭亲,她也没有理由像姐姐一样大义灭亲。
她承认,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她一定会敬佩姐姐的无私和理智,可是现在……就算爸爸真的十恶不赦,可他对她的那些好也都是真的。
“那你说怎么放?”随沉微微蹙眉,握着顾卿的手拇指微动,轻轻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背,对上她不赞同的目光微不可见的轻勾了勾唇。
“我知道那个孩子的父母是你们的朋友,只要他们不追究,你们也不追究,爸爸就不用去坐牢。我知道爸爸对不起你们,资产清点已经结束了,申请破产保护之后也还能有一些,都可以给你们。”顾婉看着没有直接否定的随沉,心中隐隐的升起了一丝期待。
爸爸已经快要六十岁了,他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了,身体又不太好,常年的吃着药,凌晨的时候还常常会躲在洗手间咳上许久。
他真的老了,真的没有有体力和精神去熬过那样可怕的牢狱之苦了。
“不可能的。”顾卿好不犹豫的摇头,将手里的奶茶放在了桌上,“婉婉,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被原谅的,也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被补偿。婉婉,你明明知道对错,还是要去做他们谋财害命的帮凶吗?”
顾婉对上顾卿清亮而坚定的目光,鼻子一酸,瞬间红了眼眶,“姐,那是爸爸呀!”
看着无助的顾婉,顾卿不忍的微微偏头,假装看不到她祈求的目光。
顾婉不忍心,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她……也喊了他二十六年的爸爸。
只是,有些事情是底线。
即便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可在黑与白之间,也始终存在着一道善恶的界限。
“把孩子平安的交还给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随沉端起咖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顾卿吃惊的看向他,“阿沉!”
顾婉不知为什么随沉会改变,态度改变的这么突然,将信将疑的提出了交换条件,“你们把那些绑匪要的东西交给我,我告诉你们他们的具体位置。”
似是担心他们怀疑自己的诚意,忙又补充道:“你们放心,他们拿不到东西,就还不敢伤害那个孩子。”
“可以。”随沉掀开了盖在腿上的小毯子,从腿上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放在了桌上,“顾氏偷税漏税以次充好的证据,都在这里了。”
说着,随沉似是不舒服的轻松了松领带,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那五年前他参与策划那场车祸的证据呢?”顾婉有些紧张的问道。
“没有,我的计划就是找到他经济犯罪的证据去起诉,不管到底是哪种犯罪,总归最后结果是一样的,不是吗?”随沉平静勾唇,“现在可以把我干女儿的具体位置告诉我了吧?”
顾婉抓紧了牛皮纸袋,放进了手提包,拉好了拉链,将包紧紧的压在了背后,“在莲花湖那边的烂尾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