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娇扭头一见他,立刻道,“表哥刚刚那人是谁?”
“当朝的侍御史荀钊,”萧复缓慢笑道。
杨连娇嘀嘀咕咕,“长那么好看,怨不得晋城公主念念不忘。”
杨连娇说完缩回脖子,瞅他一眼偷偷溜走。
萧复负手在身后,摩挲着那湿掉的帕子,神色冷冽,若不是为了起兵,他当真想宰了荀钊。
——
是夜萧复没来如意阁,素瓷趁院中仆从都歇下,偷摸着钻出狗洞去寻荀钊。
虞媗屋中的灯点了一宿。
快鸡鸣时,张嬷嬷端进来一锅热鸡汤,盛给她喝,“您心底有萧大人,何不跟他坐下来好生谈谈,如今老这么僵持着,终究不好。”
虞媗搅拌着鸡汤,“嬷嬷,他和表姑娘有婚约,不可能会娶本宫,本宫在他眼里和那些脔宠没区别。”
张嬷嬷不信道,“陛下赐婚,他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虞媗抿一口汤,默了默道,“有人跟本宫传信,他准备起兵造反。”
张嬷嬷惊出一头汗,连忙去关门,恰时素瓷灰头土脸跑进来,她拉着人道,“你这丫头,跑哪里疯去了,沾了一身灰,还不快去洗洗再进屋。”
素瓷推开她手,把门拴上,急急道,“殿下,小荀大人下午就出城了,奴婢去驿馆没有寻见他。”
虞媗碗里汤喝不下去,摁着眉心发愁。
素瓷刻意小声说,“奴婢回来路上,遇见两个乞丐,奴婢听他们说,萧、萧大人要谋反……”
就像是尘埃落定,虞媗忽然没了那股悬着的惊恐,一切都有迹可循,从他不想娶她,她的名声毁尽,他只拿她泄欲,到如今随意斩杀朝官。
这种种做法都昭示着他藐视皇族,谋反很正常。
张嬷嬷从惊惧中缓过气,痛哭道,“万不该送您来幽州,吃了苦遭了难,他还是要谋反,到头来您的命都保不住,何故来呢?”
命都保不住啊,萧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她活不成的。
虞媗摇摇晃晃起来,转到梳妆台前坐下,镜里的女人泪流满面,她张手盖住脸,将这落魄无能的面容掩盖住。
素瓷慌忙道,“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殿下咱们逃吧!”
“不,”虞媗摇头,手抹去脸上的泪,回头跟她笑了笑,“你现在走,即刻出城,务必追上荀大人,将萧复造反的事报给他。”
“……那您呢?您不走吗?”素瓷泣道。
虞媗呼了口气,“本宫不能跑。”
她就算出了这府邸,也不可能逃出幽州城,萧复不会放过她,与其无意义逃跑,不如放手一搏。
她跟张嬷嬷道,“拿一些银票给素瓷。”
张嬷嬷遵着话取出一叠银票给她。
素瓷迟迟不肯接,只哭道,“您在这里,奴婢也在这里,奴婢不走……”
虞媗疲惫道,“别任性,走吧,如果荀大人尽快回京,说不定本宫还能活。”
素瓷紧咬牙,抓起张嬷嬷手里的银票,一溜身跑出屋。
虞媗长吁气,看向张嬷嬷,“本宫想穿胡服,嬷嬷服侍本宫更衣吧。”
张嬷嬷取了胡服来给她穿好,随后要拿起梳子为她梳头。
虞媗按住她的手,转头跟她说道,“叫小厨房去备些他爱吃的菜,中午传信给明涧,让他来用膳。”
张嬷嬷低声道是。
虞媗往唇上抹胭脂,“嬷嬷做好这些,也走吧。”
张嬷嬷躬身望着她,“奴死也不离开您。”
虞媗是她一手奶大的,这么多年早把她当自己的女儿,如今更不可能留她一人赴死。
虞媗没再逼她走,挥手让张嬷嬷出去,她自顾对镜描眉涂脂。
——
午时萧复进了如意阁,他推门踏入房时,虞媗倚着香案在点香炉,胡服衬的她身姿如柳,见着他露一点笑,小步走到他跟前,手伸过来轻拉他。
眼眸里的欢喜做不得假,她像是真心爱他。
萧复凝视着她,任她搀着自己坐桌前,她立在他身侧,咬唇垂头。
她的脾性太柔,又是锯嘴的葫芦,哪怕想跟他撒娇也做不出来过分举动,但这副情态很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