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舍不得把好不容易追到的少年拱手让其他女孩子。
越前龙马那么好。
他会给她唱他根本不擅长的歌谣哄她睡觉,他会帮她剥牛奶味的棒棒糖,别扭又温柔。他会停下来等她,牵着她的手走遍大街小巷。他手受伤打不了网球了,会跑过来抱紧她,又若无其事地给她擦眼泪。
他陪伴了她太久太久,久到她的整个青春里,都有他的影子。
如果非要追溯的话,久到沉淀了两辈子的时间。
她终于想起那个冬天,她在青学门口伸出脚拦住训练结束的少年,仰着被冻得通红的脸,慢吞吞地说:“喂,我有个恋爱想跟你谈,要不要?”
那才是初见。
她还记得她捂着嘴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意气风发地站在球场上,弓着背悄悄离开。尘埃涌进嘴巴里,她剧烈地咳嗽,咳着咳着,咳出血来。
他因为她有过三年的低谷。她愧疚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早就该攀登到顶峰,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因为她生生错过了。
能重来一次她多高兴啊。
她还能回到他身边,站在铁丝网外满眼憧憬地看他打网球。她还能看他握着球拍站到球场上,载着风霜,满身荣耀。她想跟他做好多好多事,牵着手走到好远好远,最想做的,是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
她点头说好。
如果这是场梦,请让她别醒来。
原来那四年,是她透支的四年。
是她偷来的四年。
她该还回去了。
……
龙马,对不起。
你等不到我了。
原来命运,竟从未眷顾过我。
……
*
越前龙马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把这东西从兜里掏出来了,海蓝色的戒指在掌心泛着微澜的光,指腹轻轻摩挲着戒指的轮廓,钻石的棱角擦过食指。戒指沾上了一抹殷红,他盯着突兀的血渍,眼眸浮现出怔然的神色来。
他等她到十八岁,等了好久。
今天迹部绯月刚满十八。
今天是美网的决赛。
赢下这场比赛,他的奖金刚好满五百万。
当初迹部秋彦瞒着迹部绯月找到他,没半点拐弯抹角地问:“你能给绯月什么?绯月她从小被宠坏了,过不得苦日子。”
上辈子越前龙马不止一次恶毒地想如果迹部绯月没被迹部景吾领回家,她不会是迹部财阀高不可攀的二小姐。或许他们会有个平凡的相遇,和平淡的未来。可如果不是那样,他们不会遇见,她可能无法安然无恙。
迹部绯月与越前龙马就像温室里浇灌的玫瑰,被偶然路过的小王子摘去。小王子却沾了一手的血。
上辈子骄傲的越前龙马答:“我会拿下大满贯,成为世界第一的网球手。”
而这辈子的越前龙马低下头,答:“抱歉,在我不确定能不能实现之前,我什么都没办法许诺给她。”
迹部秋彦却给了他一个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选择:“如果你能在绯月十八岁以前赚到五百万,我就同意把她交给你。”
他什么都不会。
只有网球。
但那一刻的越前龙马倏地想起上辈子他最后一次见到迹部绯月的模样,小姑娘扎得高高的马尾辫唰一下甩过去,扭头就走,再也没回过头。
他的小姑娘。
那时她说:“越前龙马,我要嫁人了,你不挽留一下我吗。”
他说:“好。”
没说是挽留,还是不挽留。
少女的眼神如月光般冰凉。
……
——越前龙马,我要嫁人了。
——好。
……
——你不挽留我一下吗。
——好。
……
而今越前龙马望着仿佛在做一个豪赌的迹部秋彦,千言万语哽住了喉咙。他是个商人,他也是个父亲。
他说:“好。”
仿佛尘埃落定。
·
决赛的对手是他第一次征战职网时惜败的老将,冥冥之中似有注定。这是他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而越前龙马,他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越前龙马站上职业网球比赛的舞台时才十四,他成长得太快。
比赛开始。
他抛球、扬拍。
十六岁那年冬天他陪迹部绯月去神社求御守,他对许愿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却还是偷偷看到她写下的愿望。
——我希望越前龙马能成为世界第一的网球选手。
后来他辗转反侧,还是按捺不住跑她挂红绳的的许愿树下,从上万个里面找到她的名字,写下:“好。”
迹部绯月永远也不知道他在背面又添了一行字。
——希望迹部绯月健康。平安。幸福。
他答应了绯月不能输。
他就死都不会输。
裁判宣布他赢的时候他松了口气,累瘫在地上。全场的欢呼声将他吞没。
对手和他拥抱。
他不会日语,便用英文手舞足蹈地夸赞他,毫不吝啬对他的欣赏:“嘿,男孩,你很棒。”
越前龙马压低帽檐,不大好意思,道了声谢。
“你的缪斯女神呢?”
“她很好。”
他想了想:“我们很相爱。”
·
采访时话筒齐齐涌上来,争先恐后的。
他直勾勾盯着观众席上某个空荡荡的座位。
她没有来。
每次比赛越前龙马都会特意留个位置,它空上一次,他就画上“正”字的一笔。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知不觉成了习惯。
他抢过离他最近的那个记者的话筒。
全场噤了声。
又是全球直播。
“绯月。”他顿了顿,喊她全名:“迹部绯月。”
宛如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又像在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我觉得越前绯月这个名字不错,你觉得呢。”
她缺席了那么多次。
但这一次。
他相信她不会缺席。
记忆里从没回过头的姑娘回头,摇摇晃晃的日光落在她脸庞。隔着遥远的世界,送到遥远的他的身边。少女的目光清冽,如水般温柔。
他如雷的心跳暴起。
她轻轻点头:“好。”
……
他的小公主。
她说:“好。”
……
——我觉得越前绯月这个名字不错,你觉得呢。
——好。
·
·
如果这不是梦境。
迹部绯月,记得骄傲地往前走,别回头。
……
……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到来。
这部正文就到这里完结了,下一卷是龙马少年和小公主的前世,以虐为主。
说实话当初这篇和《飞鸟与鱼》那篇都是作为《你似无意穿堂风》的衍生番外来写的,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写了那么多。
《飞鸟》走的文艺风。
《小公主》开头想要走的沙雕风。
中间不知不觉变成了文艺风。
再后来,结局就变成了琼瑶风。
我的锅。
感谢一直以来陪伴我、陪伴小公主的读者,我爱你们,笔芯。
其实这算不上是最终结局,如果有结局。
番外见。
第61章 [Vol.001]深
※
——越前龙马我们分手吧,我玩腻了,不再喜欢你了。
于是她就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头过。
再也没有回头过啊,迹部绯月。
……
请柬是迹部景吾寄来的,看到飘过大洋彼岸的红色请柬时他刚拿下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大满贯,满场举着话筒的记者旁敲侧击地打探他的感情生活,他冷着脸回了句“无可奉告”就绕过他们径直回到了休息室。
经纪人告诉他日本那边来了信。
看到那红色请柬的时候他神色怔忡地盯着那上面的名字发呆。
新娘的名字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就连在睡梦中也会咬牙切齿地念着的。至于新郎的名字,他来来回回地嚼着那几个字,发现他的记忆里浑然没有那人的痕迹。
——不是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前男友的任何一个。
中间夹着迹部景吾写的字条,仿佛只是在郑重其事地向他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绯月要结婚了。对方门当户对。不是你。”
越前龙马在看到那句话时,忍不住在心里轻嘲。
眼角却陡然掉下泪来,连自己都未曾察觉。湿润的水光沾湿了字条,他的手指微微发颤。
都来不及计较那句话里刺骨的挑衅,断断续续拼凑成了那么几个字。
……
她要结婚了。
对方门当户对。
不是他。
……
门当户对是什么概念呢。
是他拿再多的大满贯,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是从美国到日本那样的距离。
是越前龙马此刻,与迹部绯月的距离。
新郎是与迹部财阀齐名的集团的大少爷,相貌好,品性好,哪里都好。最重要的是,家世好。
而那都是奈奈告诉他的,他没有刻意去关注这些。
越前初奈是这场婚礼的伴娘,事实上迹部绯月那人表面上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样子,但骨子里却透着骄傲,那么多年她真正交心过的朋友也只有越前初奈和秋元凉兮。
日媒评价那对未婚夫妇为金童玉女,天生一对。铺天盖地的报道甚至掩盖了他休假回国的消息,似乎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讨论这场世纪婚礼。
那些人里没有他。
而越前龙马却想起三年前那人决绝离开的背影,她说:“我不喜欢你了。”
……
别再缠着我。
我不会回头。
……
然后她就真的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那人狠起心来,比谁都狠。
就像现在,不动声色地予了他致命一击。
他那时没有挽留,迹部绯月是习惯了众星拱月,但从小被女生宠大的他又何尝不是。迹部绯月的出现本来就是意外,倒追得轰轰烈烈的人是她,告白得满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人是她,先离开的那个人,也是她。
所以在迹部绯月狠心绝情地说出那句话时他只是怔了一瞬,问:“决定了?”
“是。”
于是他压低了帽檐,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平静得可怕:“好。”
他与迹部绯月在一起六年,那天刚满六年。
他是迹部绯月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任男朋友,就连桃城学长在某日喝醉了也拍拍他的肩膀说,难说他们会走到最后,到时候可别忘了请他们这些老朋友。
他摸着震得发麻的头抱怨说“好疼啊阿桃前辈”,然后悄悄弯了嘴角。
可惜六年的感情还是没能走到最后。
六年前的今天迹部绯月在青学门口拦住他,鼻尖冻得通红,笑容张扬,说:“呐,你就是越前龙马,青学的那个越前龙马?”
六年后的迹部绯月头也不回地离开。
后来他听说迹部绯月又换了几任男朋友,只不过他无暇顾及了,因为新一轮的征战,又开始了。他好像又变成了以前那个一心只有网球与比赛的越前龙马,迹部绯月那人,也已经很少想起了。
只是偶尔,坐在美国酒店的落地窗旁发呆,想起那人明亮的眼眸。
直到今天,收到了迹部景吾寄来的似挑衅的请柬,那些尘封在时光里的记忆才慢慢浮出来。
时至而今越前龙马也没能明白他对于迹部绯月的感情,好像是不知不觉就烙在了心上,又好像不是。
*
他回国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媒体知道还是偶然在机场撞见的。
接机的人只有奈奈一个。
只是幸村精市那家伙也来了,他在与奈奈复合后就寸步不离地粘着她,在外人看来是如胶似漆的亲昵,他却觉得那人实在是没有眼力见,碍眼得很。
“好久不见,越前君。”
“幸村前辈还真是闲得发慌啊。”
他说话带刺,而幸村精市也毫不畏惧地以微笑回他,暗自握紧了越前初奈的手。
“哥哥,欢迎回来。”
越前初奈习惯了那么多年两人的互掐,通红着眼抱了抱他。
身旁的幸村精市温柔地望着她,那个眼神从中学起就没有变过,就像那份喜欢的心情,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