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她名字的语调似乎总和别人不太一样，低沉中带有一点温柔。梁蔚不知是因为他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意义不同，还是心理作用的缘故。
梁蔚眸光微动：“嗯, 我在听。”
陈鹤森笑了声：“同事家里有事，临时和我调了班，手表我明天下午下班了，再带去给你，你看行不行？”
梁蔚静了一瞬，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他说：“生气了？”
梁蔚一颗心砰砰直跳，连忙道：“没有。”
他笑着反问：“没有什么？”
“没有生气。”梁蔚轻声说，“不然我明天坐车去医院拿吧。”
“不用那么麻烦。”陈鹤森说，“我明天下班带给你，顺便一块吃顿晚饭，不是说要请我吃饭，那就明天了？”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到耳畔，梁蔚觉得贴着手机一侧的耳朵都热了起来，舔了舔唇：“好，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梁蔚握着手机站了会儿，想起他刚才那句几乎是低哄的生气了，心情一时有些微妙。她摇摇头，赶走了这些思绪，转身回到卫生间吹干头发。
周珍和小姨他们已经到了抚市，周珍还给她打来电话，让她不要忘了请陈鹤森吃饭。
梁蔚有些哭笑不得：“我记着呢，不会忘了。”
周珍又说：“你在雁南城待几天就回来吧，一个人住那里，成天吃外卖，对身体也不好。”
梁蔚低头翻阅着手中的书，是一本要让她改的本子，梁蔚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她漫不经心：“嗯，我知道。”
周珍：“你在干什么，说话魂不守舍的。”
梁蔚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没，在看一个本子。”
“你不是说今年会在家里陪我过年吗？我们母女两生活，需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多，你这几年赚的钱也够我们两生活。”周珍想到了什么，情绪里有了波动，她停了停，才说，“妈妈知道你上大学那会，你的同学都在享受大学生活，你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早早就兼职了。蔚蔚，妈妈不求你多有出息赚多少钱，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那么累，也别那么拼。”
梁蔚眼睛发涩：“我知道了，我没打算接，今年会多休息一阵子，好好陪你和姥姥。”
“好，晚上早点睡，别熬夜。”
这一天的心情就好像过山车，以至于梁蔚到了晚上入睡前有点失眠。她这几年的睡眠都不太好，也吃过网上一些博主推荐的褪黑素软糖，对她来说也不太有效果。
直到凌晨两点，梁蔚才有了点困意。隔天醒来，还是李菀打来的电话叫醒了她，李菀无语：“你昨晚多晚睡的？”
梁蔚裹着被子坐起来：“凌晨两点。”
李菀说：“赶紧洗漱一下过来吧，我妈都问了好几遍，你怎么还没到，是我去接你?还是你打车？”
梁蔚：“我自己打车过去。”
梁蔚走进卫生间稍微洗漱了下，原本都不想化妆的，转而又想到晚上要同陈鹤森吃饭。她稍微化了下，赶到李菀住处时，李菀妈妈杜梅刚好把菜端上桌。
梁蔚叫了声阿姨，杜梅笑眯眯应道：“哎，来了啊。”
梁蔚将手中的礼品盒子递了过去：“我想着我上回给你买的护肤品，你应该也用完了，这是新给你买的。”
“又花这个钱做什么，我还没用完呢。”杜梅又叹了声气，“还是你对阿姨好啊，李菀就没这个心。”
李菀从卧室里出来：“那可不是，我粉丝都说你是梁蔚的妈妈。我说要吃香辣蟹，你嫌弃麻烦，梁蔚要吃，你二话不说就买了。”
杜梅伸手拍了李菀的肩膀一下，嗔怪道：“你这个死孩子，赶紧洗手吃饭。”
梁蔚洗了手，帮杜梅拿了碗筷放在餐桌上，顺便递了副碗筷给李菀，李菀回完手机信息，抬了下头：“晚上要在这里过夜吗？”
杜梅从厨房出来也说：“蔚蔚，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吃完晚饭，和菀菀一起睡觉。听菀菀说你妈和你姥姥她们已经回抚市了，阿姨做了这一桌的菜，晚上也吃不完。”
梁蔚浅浅一笑：“阿姨，我晚上还有事，改天再来。”
李菀夹了半只螃蟹，闻言，抬了下头：“你晚上有什么事？”
梁蔚轻描淡写：“和人吃饭。”
李菀仔细看了她两眼：“这雁南城，除了我和姚知伽，你还和谁吃饭啊？”
梁蔚拿下手腕的发绳，把长发随意扎了起来，无奈道：“就不能有别的人吗？”
李菀猜测：“是那个舒乔请你吃饭？”
梁蔚眼睫低垂，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粒：“陈鹤森。”
李菀搁下筷子，眼神疑问：“他怎么请你吃饭了？”
“算是我请他吃饭，毕竟我姥姥的事也麻烦了他不少。”梁蔚说。
李菀也点头说：“那是需要请他吃饭。”
吃完了午饭，梁蔚陪着杜梅一起在厨房洗完，杜梅几次推她出去：“去客厅和菀菀看电视吧，我自己来就行。”
梁蔚洗了手走了出来，李菀在阳台抽烟，听到声音，回眸看她：“阿姨还在呢，你就抽烟了。”
李菀无所谓地弹了弹烟灰：“当着我妈的面我也抽，她早就知道了。”
梁蔚笑起来，李菀欲言又止：“蔚蔚，你和我说句实话。”
“什么？”
李菀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严肃：“你现在见到陈鹤森真没什么感觉？”
梁蔚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前面的大楼，长吁一口气：“怎么可能，毕竟是读书时喜欢过的人。不说别的，至少见到他，还是会有点情绪的波动。”
李菀转过脸：“那这几年，你没谈恋爱，有没有他的因素？”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梁蔚歪了下头，“那倒是不至于，是真没遇到喜欢的，而且你也知道我大学一心只为了兼职赚钱，哪有时间去谈恋爱?”
李菀道：“行吧，你这人有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我还真把你怕自己憋出毛病来。”
梁蔚笑：“你想多了。”
梁蔚在李菀家没待太久，过了三点就自己坐车回家。到家已经是四点了，她将晾着阳台的衣服收进客厅，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梁蔚抱着衣服，瞥了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CHS。放下手里的衣服，梁蔚按了接听键，刚说了句喂，就听到他说：“稍等。”
电话那端似乎有人问他能不能载他一程，是一道女声。梁蔚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她一时没想起在哪里听过，就听他淡淡地回绝了：“今天不太顺路，要去接个人。”
女声略带几分试探的声音响起：“接谁啊？”
他没有回答，似乎坐了进了车里，接着就是关车门的声音。
梁蔚手指无意识玩着袖子的扣子。
“梁蔚，你还在听吗？”
梁蔚回了神：“在听。”
陈鹤森笑了一声：“我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你稍微准备一下。“
梁蔚下意识道：“好，那我提早十分钟到小区门外等你。”
“不用，夜里冷。”陈鹤森说，“我给你发信息，你再下来。”
梁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是对任何一个高中同学都这样细致入微吗？她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在小姨面前说的那些话。说要是换做任何一个同学，他都会这样对待，真是这样的吗？
第41章 “要来吗，给我加油？……
半个小时后, 梁蔚收到信息，乘坐电梯下楼。
小区的路灯依次亮起来，寂静清幽中一豆影影绰绰的橘光。陈鹤森的车子就停在低矮的灌木丛旁边, 他没在车里坐着，靠着车身抽烟, 身影高瘦。
梁蔚脚步微缓，不由想起上回在舒乔姐家吃饭, 后来出门，看到他和郑野两人站在路边抽烟, 那个时候, 她还以为他没认出自己。
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 他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梁蔚朝他露出个清浅的笑容, 快步走过去时，陈鹤森已经掐了烟，扔到边上的垃圾桶里。
梁蔚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等久了吧。”
陈鹤森笑笑, 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我也刚到，上车吧。”
梁蔚俯低身子, 钻入副驾驶座。她刚系上安全带，陈鹤森就从另一侧坐进车里，伴随着他坐进来, 梁蔚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烟味。
梁蔚出声问他：“我们去吃什么？”
陈鹤森打转方向盘，偏头看她一眼：“你想吃什么？”
梁蔚抿了抿唇：“我没有什么想法，看你吧。”
陈鹤森：“行, 那我自己看着办。”
陈鹤森开车带梁蔚去吃S市的菜，红瓦白墙的二层小洋楼，有点偏欧式建筑的风格。内部装修温馨雅致, 统一的棕色座椅，圆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桌上点缀着淡粉的郁金香。
陈鹤森侧目注视她：“要去二楼，还是在大堂？”
梁蔚：“就在大堂吧。”
陈鹤森点点头，领着她走到一处靠窗的桌前。落地窗透明的白色窗帘拉着，外头停放的车子若隐若现。
穿着马甲的侍应生拿着菜单过来，陈鹤森示意梁蔚先点，梁蔚视线落在菜单上，点了脆皮乳鸭和蟹粉烩豆腐，便将菜单递给陈鹤森。陈鹤森在她的基础上，又点了几道菜。
菜上来时，梁蔚夹了片火焰焗牛肉，一时被呛到，喉咙里顿时火辣辣的。陈鹤森给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在她手边，声音柔和：“不能吃辣？”
梁蔚喝了几口水，把那点辛辣压了下去，才说：“吃不了太辣，微辣是可以的。”
陈鹤森抬眼，她因为刚刚咳嗽的缘故眼睛水润，一副要哭的样子，他点点头说：“知道了。”
期间，两人吃到一半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略带试探的声音：“陈鹤森？”
陈鹤森回了下头，来人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身材有点微胖。他定睛看了两眼，抬脚大步走了过来，手掌落在陈鹤森的肩膀上：“哎，还真是你，我刚才远远看着就觉得像，还不太敢认，没想到真是你，听我们班级的人说，你现在是在六院工作了。”
陈鹤森起身：“对，你来这里吃饭？”
“带女朋友的家里人来吃饭。”常兴宇的目光落到陈鹤森对面的梁蔚脸上，饶有兴味地说，“这位是谁啊，女朋友吗，还不介绍一下？”
梁蔚眼眸微垂，握着杯子的指尖轻轻动了下。
陈鹤森笑笑：“你也认识，梁蔚。”
常兴宇瞪圆了眼睛，绕过桌子，走到梁蔚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眼：“梁蔚啊，这真是女大十八变，有点没认出来，自从你高三转学后，就没再见过了吧。”
梁蔚也从座位上起来，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是没见了。”
常兴宇说：“这几年同学聚会你也没来，怎么样，今年的同学聚会你总不该不来吧？”
梁蔚：“那几年忙。”
常兴宇说：“你现在做什么？”
梁蔚：“编剧。”
常兴宇：“厉害，读理科的人竟然干编剧。”
这时常兴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了接通键，对着那端道：“这就来了，你们先点，遇到几个老同学聊了会儿。”
说完，常兴宇挂了电话，手机拿在手上：“我这有事，先撤了。说好了，到时候同学聚会上见。”
常兴宇离开，他们这一桌又恢复了安静。
鹤森笑了笑：“你是不是认不出他？”
梁蔚轻声说：“他好像胖了点。”
“是胖了。”陈鹤森抬眼，“今年的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梁蔚咬着唇：“去吧。”
梁蔚没曾想到他们这一顿饭，除了碰到常兴宇之外，临结账时，还碰到了舒乔和郑野。
梁蔚和舒乔去结账。
郑野看了陈鹤森一眼，目光探究：“不是说不劳我和你姐操心吗？这会是怎么回事？”
陈鹤森插兜站着，不置可否。
郑野又说：“那晚吃饭，你姐说要给你介绍的对象就是梁蔚。”
陈鹤森眸色转深：“她也知道？”
郑野：“你姐没和她说，只是让她过来吃饭。我听说小梁姥姥摔骨折了，还是你牵线让你教授给做手术的？”
陈鹤森嗯一声，目光落在从结账台回来的梁蔚脸上，舒乔正和她说些什么，她忽然眉眼微弯，嘴角牵出一抹弧度。
陈鹤森这才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右侧的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不是太深，但恰到好处。
舒乔走近，拿包砸了陈鹤森的胳膊一下：“你还真让梁蔚请客啊，是不是男人？”
梁蔚伸手要去拿座位上的白色小皮包，陈鹤森刚好就站在她原先的座位旁边，他伸手捞了过来，边神色如常地递给她，边对舒乔散漫地说：“这和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下次再请回来不就得了。”
梁蔚神色微怔，为他这般自然的动作，就听舒乔说：“你们院里过两天是不是有篮球赛？”
陈鹤森颔首：“是有，怎么了？”
“我打算去看看。”舒乔转过脸看向梁蔚，“梁蔚，你去吗？他们院里打球挺有意思。”
梁蔚还未出声，就见陈鹤森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笑着说：“要来吗，给我加油？”
他抛下诱饵，梁蔚就像一尾鱼毫不迟疑地咬住了钩子，她点头：“好。”
舒乔说：“行吧，那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我和郑野先撤了，鹤森，你记得把梁蔚送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