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区B6栋的大火被扑灭后，卷帘门挤压变形，出入口便只剩下保安室里的那个。而电源因为大火被切断，一旦进入地底，就只有漆黑一片。
“可是有一件事我没骗你。”喻晴天笑：“我们的对话，特别是最重要那几句，胡翔一定会知道。你要不要担心一下？”
蔡希希突然失控般吼起来：“他会杀了我的！”
视频电话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电话也翻落在地，人影从有限的视野里杂乱无章地略过。吵嚷声还伴随着几声枪响……
“胡翔跑了！”桃子的声音在那嘈杂中显得异常突兀。
“他……是胡翔么？”
“那是什么？”
几个模糊的声音交杂传来。
一只鞋底猛烈撞击视频画面，信号终端。
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这边三人仍在辨别发生了什么事，那边就已经失去消息。
“他跑了？他跑了！”蔡希希抱着双臂坐在墙边，欲哭无泪：“他会杀了我的。”
“别想他杀不杀你，先想想怎么活着离开！”喻晴天拉起地上的蔡希希，“胡翔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会找过来！”
她转头又对南望点头：“我现在特别正经，一点也没开玩笑。解开密码带上U盘，我们走！”
密码？密码！南望站在原地无措，他不知道密码！
“哈哈！还是想要研究数据！”蔡希希突然大笑起来：“南望，你知道么？把U盘给DDK和给调研部是一样的！你又知道你的晴天不会为了她的目的欺骗你么？”
DDK生物能源公司秘密进行违背道德伦理的生物研究，表面目的是治愈Dicke Wayne的绝症，可他们是不顾进化原则和规律的人，一定会用这些研究成果换取高额利益，届时整个人类社会将会一片混乱。
至于超自然调研部，组成人员繁多，人各有心思也各有弱点，但凡有那么几个人动了歪心思，也将出现跟DDK公司一样的情况。
南望犹豫了。
“别管她！”喻晴天焦急提醒：“她在离间！”
喻晴天双眉紧皱，双目清亮。虽然两人相识相处不到10天，但每一天每一刻，他们都在彼此认知。她对南望绝对坦诚。但她并不清楚南望对于自己又是怎样？
“我……”南望颤抖着声音，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喻晴天双腿发抖，心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南望若要对她发难，她该怎么办？
还没作出决定，南望手上突然发力把她一带揽在了怀里。
“我信你！”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却好似带了点忧愁。
喻晴天呆呆地笑了笑，想把手环上他的后腰，右臂生疼，左臂握着抢，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正犹豫，南望突然突然握住她双肩，低头吻了下来。
“……”这么直接的么？在蔡希希面前？在胡翔即将杀过来的时候？
等南望摸着她的脸对她笑，她都懵得天昏地暗，连这个吻是什么味道都没注意，更别说享受了。
“你先找路，我取U盘。”
南望的话语将她的魂拉扯回来。她懵着点了点头，把枪递给南望，瞥了眼被两人气得侧目的蔡希希，猛然踮脚又在南望唇上亲了一口。
“礼尚往来！”她笑着转身跑向长廊。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出路。
喻晴天记得过来时发现长廊右侧有一个隐藏的暗门。
暗门是从外朝里打开的，而暗门的边界有着明显的墙纸撕裂痕迹。应该是当初装修的时候故意用墙纸将门的缝隙遮盖起来，躲过了刘明的眼睛。
蔡希希从外进来的时候，直接破开留下痕迹，才被她发觉。
她从旁边捡起碎砖，用砖角撬开暗门，一个幽深黑暗的暗道出现在眼前，数米之外因为长廊灯光照不到而一片昏暗。
“我好了！”她大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长廊里悠悠荡荡。
对面毫无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她连忙奔回核心实验室。外间的门开着，玻璃门却再次闭合。南望和蔡希希在内里毫无动静。
她离开时把枪留给了南望，蔡希希明显接受过简单的训练，对于枪械的使用……
“疯子！都是疯子！”
担心游走一半，蔡希希的吼声从内传来。
喻晴天在密码盘上输入密码，铃声响了，门却没有打开。透光却不透明的磨砂玻璃墙下方，有一个暗沉沉的影子，看形状像是角落里的冰箱。
“救命！救命啊！”蔡希希惊恐地叫嚷起来：“他要炸了这里！他疯了！”
喻晴天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猛拍玻璃门：“南望！”
“对不起啊，晴天。”一个人影出现在玻璃后，模糊地只能看见身形，“我骗了你。我没打算取U盘。”
“不要了，我们不要U盘了。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们离开U盘就安全了？”南望的声音悠悠透过来，“这世上任何一个由人设置的机关都一定会有解开方式。总有人可以用别的方法取出来，除非把它炸成碎片。”
“别这样……”喻晴天靠在玻璃门前，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你想做的事我来想办法，超自然调研部也可以有很多办法。”
“可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啊。”南望的声音带着苦闷的嘲讽味：“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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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时候的南望是个阳光灿烂的人，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即便是在山里弄得满身泥土，走在走廊上依旧风采熠熠。
他和几个同学一同进山采样，无意中发现了一株很奇特的植物。
这株植物很丑，丑到他看一眼都会想把吃下去的东西吐个干净。但是这株植物也很特别，因为他从没见过。
世界上最丑最恶心的植物，都有人造册介绍。可这株植物却不在他见过的任何资料里出现过。一时心血来潮，他腾出一个装垃圾的袋子，将植物包了带回学校。
可刚到学校，他就被通知去刘明教授办公室一趟。他选修了刘明的课程，但他过于跳脱的思维和不按章出牌的分析报告一定又惹恼了这位老师。
他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将背包和装着丑植物的垃圾袋放在了门边角落，带着一身泥土远远站着。
可他离去的的时候，偏偏就忘了带走角落里最小的那一个垃圾袋……
第66章
时间太久远了。
南望已经记不起刘明因为什么事情找他谈话，也不记得到底后来有没有回去找那株植物。
唤起他记忆的那个点，是那株植物真的丑到令他感觉恶心。
其他的都模模糊糊。他甚至不记得到底是大二下期的哪个月哪一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毕竟于他而言，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日子罢了。
而之后，他按部就班过着大学生活，“未来”却在刘明的观察研究中走过了一年半的突变期……
南望记忆追溯回来的一刻，正是他抱住喻晴天的时候。他知道这一切都因他而起，便铁了心想结束这事。
于是他诓走喻晴天，把刘明拖下办公椅，又扯下衬衣另一只袖子，把蔡希希反手绑了上去。最后关门用冰箱抵住。
他们隔着一道玻璃门，即将隔着生与死。
而喻晴天还在外面苦苦相劝：“我们把U盘取出来！底下有很多试剂可以毁掉它！”只要不炸掉他自己就好。
南望苦笑：“我根本不记得是哪一天发现了‘未来’……根本不知道密码。”他打算随便输入一个，然后把一切都炸飞。
“那我们撤离这里，让大树把整栋楼都炸了！好不好？”
他听见她声音里的颤抖，泪水跟着滑落，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不得不这样选择。
“如果这一切因我而起，我希望自己亲手结束。不只是U盘，还有这项研究的参与者，胡翔、蔡希希、我……所有关于研究的人和数据都得清除。”
“南望！”喻晴天继续猛怕玻璃门，“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生物的加速进化还在进行，已经到了超出临界值能够被感知的程度，人类更不应该干预进程。地球千千万万个偶然，我应该把这些偶然全都还给大自然。”
南望抬起手来，停在喻晴天头顶的影子上，触不到却舍不得放下。
“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是告别，又像是叮嘱。
喻晴天靠在玻璃门前，连哭声都变得哑然。她这才明白，刚才南望的拥抱和亲吻都是告别。
隐约之间，地面震颤。转瞬之后，轰鸣声起。长廊尽头，枪声和吵嚷声乍起。
喻晴天靠在玻璃墙边，连回头去看的心情都没有。与众不同的人生里，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喜欢的人，却这么快就要失去……
“晴天，你快走！”南望听到了动静，焦急催促起来，“你快离开，叫他们也快点退出去。我来牵制胡翔……”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巨大的撞击声响起，玻璃门转瞬皲裂。再一次猛击之后，玻璃碎片带着抵着它的冰箱轰然退开，将他撞倒在地。
喻晴天刚才已经输入密码打开了门，却因为冰箱卡住无法进入。胡翔横冲直撞直接将整个玻璃门撞裂成碎片。
明晃晃的灯光之下，浑身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胡翔出现在眼前。
而胡翔的手正掐住喻晴天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呵——呵——”。
“晴天！”南望踉跄着爬起，整个人冲过去直接朝胡翔猛撞。
胡翔反应极慢，等他都撞上了才低头看。可他使出吃奶力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胡翔一脚踢开他，用另一只手拎住了喻晴天的右臂，轻轻一扭，便传来清脆响动。然后顺手一扔，把她扔到地上砸得一声闷响。
喻晴天低呼了一声，痛得满头大汗。
赵熙文和武大力冲进来，见状立刻拔枪——他们拿的是普通警枪——不是船兄支援，就是临时从现场拎来。
两人急忙奔到近前，胡翔略一侧头，抬脚就往喻晴天猛跺下去。
喻晴天斜躺在地，眼睛斜斜瞄到，一个转身让了开去，手臂间的痛却加剧，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胡翔！”南望焦急大吼，连忙扑过去护住喻晴天。
胡翔在他这一声惊吼中，像是突然发现在场还有个人一般，缓缓抬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南望记得，胡翔暴躁，却每次在发完脾气后都会买些吃的道歉。
他也记得，胡翔曾经因为他要去参加比赛独自一人在研究室里撑了三天三夜，等换班的时候，却只是说了一句“没事。”
他甚至还能回味起，胡翔打他的那一拳隐隐传来的痛楚。
可他没想到曾经一起同甘共苦的人会变成这种模样，忍不住低低喊了声：“胡翔学长。”
面前的胡翔愣住了，僵在原地好一阵都没动静。
赵熙文和武大力举枪站在外面，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胡翔突然抱住头蹲了下去。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听见他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喊叫，像是在求助，也像是在痛诉。
赵熙文和武大力眼疾手快，立刻趁机冲进去。
武大力扛起喻晴天就往外跑。
角落里被南望绑在椅子上的蔡希希，挪动双脚控制着椅子下的滑轮，沿着墙边一点点移动。
胡翔杀刘明时的场景在她脑海翻转，她试图不发出一点声响，悄悄地躲出胡翔视线。
赵熙文把南望推出去，用枪对着仍在发狂的胡翔，缓步倒退。
蔡希希眼见所有人都要离开房间，急得嗯嗯直叫。
赵熙文不得不沿着边角过去，拉住椅子把她往外带。他带着椅子刚走到玻璃门前，就觉背后一阵冷风。
他僵硬回头，胡翔正站在背后，用一双阴沉沉的血红眼睛看着他。
“那什么……你的，是你的。”赵熙文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该不该说，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不停，把椅子推进了胡翔手中。
蔡希希急得破口大骂：“你干什么？不要把我交给他！他会杀了我的！不要把……”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胡翔轻轻松松拎起赵熙文往地上狠狠砸去。
赵熙文反应奇快，在接近地面的时候，一个匍匐动作减缓了落地伤害，翻转着退到了一旁。
胡翔对他也不在意，只是转头看向蔡希希。
“不要杀我……”蔡希希吓得缩在椅子上，双脚乱踢，像极了当初在锦南大学医务室面对南望时假装害怕的场景。
“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总不能把孩子也杀了吧？”她感觉到浑身上下包括声音都在颤抖，只祈祷胡翔能够听得进去。
“孩子？”胡翔突然停止了动作，开始喃喃自语：“孩子……孩子……孩子……”
武大力一口气跑到长廊里，转头看见赵熙文扯着南望跟来，立刻把喻晴天放下，塞到南望手里，“姐夫，事急从权，我……错了！”
刚刚经历生离死别的喻晴天和南望哪里来的心情玩笑，只见南望伸手欲扶，喻晴天却往旁边一让，直接靠在了墙上。
南望的手在空中悬着颤了颤，收了回去。
她在生气。
粗神经的武大力丝毫没察觉，“蔡希希不管了？”
“管好我们自己吧！”赵熙文把耳机取下塞进喻晴天耳里。武大力连忙扯住他手臂，用眼神提示，南望正一脸闷闷地盯着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呃……醋缸——这是赵熙文和武大力不约而同的想法。
耳机里传来吵杂的声音，最清晰的却是石枫正在指挥对抗超自然进化生物。
“石枫……”喻晴天轻声喊了句，对面所有人声戛然而止。
喻晴天缓了缓，又说：“继续指挥，坚持住。大树快来，我需要你——炸掉整栋楼！”
石枫和高韦得令，立刻行动。赵熙文和武大力却全神贯注地关心着里面的一切。
蔡希希突然抽泣不止，引得喻晴天也凑上头去看。
只见胡翔解开了蔡希希，正单膝跪在面前，一只手捧起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掀开了衣服上的帽子，然后揭下扣在头上的头罩，再扯下围巾，最后摘下黑色口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