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使劲推了推眼镜，往前凑着头。是胡翔没错！
喻晴天眯着眼看了一阵，止不住眨眼。
她不记得胡翔的长相，但现在面前的胡翔是个“人”！没有凸起的颧骨和下巴，没有凹陷的双颊，没有皲裂的皮肤，就是一个长相普通但很正常的人。
“吓到你了？对不起来晚了，让你受苦了。”胡翔开口，声音无比正常，没有恐怖的沙哑，也没有混乱的语调。
蔡希希没想到见到的是这样一张脸，呼吸一窒，转瞬点了点头，对他说：“南望绑了我，喻晴天想我死。你……帮我杀了他们。”
胡翔侧头朝隔着外间站在长廊口的几个人看，他一眼便看见了南望，却突然闪躲起目光。
“你不爱我了么？你不想保护我们共同的梦想了么？”蔡希希劈头盖脸地质问，又将手抽出来，对着胡翔指指点点。
胡翔一直低垂着头，好一阵之后才开口：“你真的会杀我么？在我失去利用价值之后？”
蔡希希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闪躲。
“或者把我关在研究室里，浑身插满管子，抽血、割肉、化验？”
蔡希希偏开头，呼吸急促。
胡翔起身，半弯着腰，扶住她脸朝向自己，缓缓凑上去，“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有一点点感情的。”
他朝蔡希希靠近。
他想亲她！
可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都分分明明看到蔡希希眼中流露出来的——嫌弃和厌恶。
就在胡翔快要亲到的一瞬，蔡希希猛然使力将他推倒在地，起身拔腿就跑。可她刚刚迈出两步，就被胡翔从后抱住，拎了回去。
“放开我！”蔡希希歇斯底里地喊叫：“你放开我！”
不知是胡翔太过用力，还是蔡希希过于焦躁，她刚一落地立刻低头欲吐。胡翔在她身侧手足无措，眼里全是关切。
蔡希希带着哭腔控诉：“你又丑又胆小，表面对谁都唯唯诺诺，可总用最残忍的方式给实验生物做活体解剖。每次见到你解剖活物时欣喜的表情，我就瘆得慌。”
“我不止一次跟你说我们不可能，可你还是围着我转。凭眼神我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龌龊！”
胡翔摇头“那你为什么……还……”
“你不是都听到了么？利用你！掌控你！”蔡希希已经破罐子破摔，“在知道你可以控制超自然进化生物之后，变本加厉欺骗你！”
“是么……呵……”胡翔莫名其妙笑了起来，越笑越怪异，越笑越阴森，最后声音逐渐低沉沙哑。
“你也希望我死？”
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
几双眼睛的共同见证下，胡翔的脸开始出现变化……
喻晴天他们只能看见胡翔的右侧脸，却清清楚楚看见他的脸泛着青光，缓缓长出如同鱼鳞一般的物体，从额间开始向下，一点点翻着直到脖颈。
喻晴天转开头不敢再看，南望下意识挡在她面前，赵熙文连喊了句“我擦……”，粗犷如武大力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还记得我们在学校碰见的一个学弟么？他说见到过胡翔。如果胡翔是这般模样，应该谁都认不出来。”南望问询着，借机靠近喻晴天。
他顺手扶住了她，“我猜胡翔会不定期突变，发生情绪波动也会突变，所以时而如同正常人，时而又像个怪物。”
喻晴天点了点头，“的确，蔡希希再疯，也不至于跟一个怪物上床。”她瞄了眼南望，“如果你刚才把自己毁灭在密室里，你跟我之间也没机会做那么有趣的事了。”
“……”他瞬间想逃……他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文臣武将”比他更想逃。
就这一瞬的几句交谈，胡翔已经完成了突变。这一次，他的眼睛不再是布满血丝的通红，而是如同鱼眼一般向外鼓。
“呵呵呵……”胡翔在原地踱步，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蔡希希。
蔡希希坐在椅子里，动也不敢动。她跑不过也打不过。与其让她后半生被这样一个怪物控制，她宁愿……死。
胡翔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思维混乱不堪，时而想起这件事，时而想起那件事，陡然间看见办公桌下被撬开的地砖，模模糊糊间想起从喇叭里听见的声音。
他轻松掀开办公桌，朝着手机狠狠一脚剁下去。
第67章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手机瞬间稀碎，地面向下凹出一个洞。
南望吓得一抖，回忆起刚才胡翔想跺喻晴天的那一脚要是成了，只怕肝脏骨骼都得严重损伤。
可这想法只占据了他大脑一瞬，立刻便被突然响起的倒计时打乱。
“20……19……”
竟然只留了20秒
好在还留了20秒。
“走！”喻晴天指着不远处的隐藏门，“从那里出去！”
“我错了！”武大力这次先道歉，然后立马扛起她转头就跑。
南望回头看向里面。蔡希希眼中求生的欲望全部熄灭。他张了张嘴忍住了，跟着朝隐藏门跑去。
“10……9……”
刚刚跑到隐藏门，一声齿轮滑动声音由远及近。蔡希希坐在办公椅上，满脸惊恐和疑惑，顺着椅子滑了出来。
长廊连通核心实验室，也连通里面的密室。蔡希希一路滑过，赵熙文伸手试图拉住椅子却被带着挪动，南望连忙也去拽，感觉到了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拉扯着他的双臂。
两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办公椅，连忙拉起蔡希希躲进隐藏空间，朝着唯一的一束光源奔过去。
爆炸声传来，整个地面都在震颤。
南望从未经历过这种生死时速的时刻，只跟在赵熙文身后一路向前，最后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冲撞了出去。
他只以为不是被抛出去摔死，就是被坍塌的大楼掩盖。
一秒心悸之后，南望稳稳落撞在了一个软垫上，被软垫的弹力弹向地面，摔在了地垫上，眼镜也不知飞到了哪里。
地面震颤未消，头顶巨大的冲击力仍在撞击。头晕脑胀之间，突然就有个东西凑到了他的口鼻处。他愣着一把拍开。
来者发出粗犷的标志性笑声：“姐夫是想要人工呼吸？我不会！”
武大力的玩笑引起了周围一阵笑。南望没了眼镜等同半瞎，借着微弱的电筒光朝四周看了又看，只能辨别出两个模糊的女人身形，却分不清哪一个是喻晴天。
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呼吸困难，嗓子生疼。
武大力又一次把东西凑上来，“吸氧！”
南望伸手接住，按在口鼻上。一只手突然越过脸颊，把氧气罩替他带上。熟悉的体香在身边似有若无地飘散，令他无比安心。
武大力笑着跳着往远处蹦跶，“阿文，你没事吧？”
“阿文”极其配合地拉住他粗壮的手臂，“我还好，阿武你呢？”
“阿武”闷笑：“啊呀，人家痛痛。”
南望在一旁无地自容，喻晴天难得的被恶心到了，斥道：“有时间胡说八道，没时间汇报情况！”
赵熙文和武大力笑着闹着躲到角落，嘀嘀咕咕一点不停歇。
高韦却走近，递上南望掉下的眼镜，“我和豆子知道里面有炸弹之后，第一时间评估了两个入口和密室的距离，发现这里最近。但这里仍然是大楼底部的车库。一旦发生爆炸，很可能被掩埋。”
南望戴上眼镜，这才看清自己处于一个长方形空间内，四周全是软垫。
高韦继续解释：“我们找了个加固集装箱，垫上了缓冲垫，直接对准出来的那道门。地面上也放置了几个集装箱往上重叠，承受上面的冲击力。”
“你的意思是……”蔡希希无比惊讶：“我们被碎砖埋在地下了？”
“是的。”高韦转头对她说：“救援队已经在外待命，很快就会救我们出去。这里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氧气稀薄，所以请不要摘下呼吸面罩。”
调查二队成员跟喻晴天之间有一种不可置信的默契。从高韦得知内里有炸弹的一瞬，他便已经开始准备最坏的撤退打算。
一阵静默。
蔡希希再次抱住双臂把头埋下去。
南望朝喻晴天身旁挪了挪，隔着氧气罩，瓮声瓮气地问：“手……疼么？”
她刚才好像生气了，得哄哄吧。
喻晴天侧头看着他，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她柔柔软软倒进南望怀里，“你关心的话，就不疼了。”
“……”所以南望哄了个寂寞，人家压根就没生气了。
躲在角落里的武大力突然一声大吼：“姐夫！你衣服……”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南望的外套盖在了刘明尸体上，衬衣的两个袖子，一个包扎了喻晴天手臂，一个曾用来绑住蔡希希。
现在的他光着膀子，如同遭受流氓欺负。
喻晴天恨恨淬了声：“滚蛋！”又斜斜倒进南望怀里。
高韦后脊冷冷冒汗：“你们跟秦老大也是这么开玩笑的么？”
“没啊。我们哪敢啊！”赵熙文笑得合不拢嘴，“跟你们老大而已。”
“我们？”高韦瞥了眼喻晴天，“我们也不敢这样玩……”
赵熙文倒抽一口凉气，想不通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怎么变得如此没大没小没轻没重。
他瞟了眼一旁的武大力，后者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还在对蔡希希喊话：“蔡小姐，你还是过来跟我们一起吧，那边的狗粮天天都超标！”
蔡希希没有理他，反而幽幽怨怨看向了一旁靠在一起甜甜蜜蜜的两人。
“你们真好。”她悠悠开了口，却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喻晴天从南望怀中坐起，似有若无地靠在他肩膀上。
南望叹了口气：“他在突然清醒的一瞬，把你推出来……是真的爱你。”
“可他……明知道我不爱他，利用他还瞧不起他……”蔡希希不能理解，胡翔应该恨自己才对。
喻晴天悠悠给出了答案：“世人啊，在揣摩他人时，很容易就与自己比较。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总会把别人也想象成那个样子。”
她停了停又说：“我想问个问题，不知道……”
“你问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蔡希希已经再没其他念想。
“神秘消失……是怎么回事？”喻晴天开门见山：“是你做的么？”
神秘消失的出现早于胡翔突变之前，早于蔡希希加入之前。喻晴天猜测，蔡希希会不会为了加入研究，炮制了这样一个谎言。
“怎么可能！”蔡希希否定得毫不犹豫，“我再怎样也不会让我爸消失吧。我跟你们描述的他失踪前惊慌失措都是真的。”
她恨恨不平地又说：“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具体我也不清楚。就是告诉我……一个物理空间，还让我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G市锦南大学物理学教授游弘，跟相隔千里的S市科技大学物理学教授杨琴发去的那段视频里也提到了：不要以任何介质任何方式告诉任何人——“那件事”。
可“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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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正午的阳光照射进屋里的时候，南望懒懒地活动了下脖子，感觉昨夜睡得实在太沉，有点扭到了。
他拉开窗帘，就着暖暖的阳光呼吸着初夏的气息。
距离G市烂尾楼塌陷，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
他们被救出来之后，眼前所见一片凌乱。
他只想到了古战场战后的萧索悲壮。萧索指的是坍塌的残垣和尘土缭绕，而悲壮是送给那些支离破碎的超自然进化生物。
陶冉监听蔡希希手机，不仅把他们的对话用喇叭放给胡翔听，还传给了总部领导们听。结果惊动了还在医院静养的执行一队队长秦森。
秦森拄着拐杖紧急集结所有可以作战的执行队，亲自带队赶往烂尾楼支援。
几十个拥有丰富经验的执行队成员，用人类传袭了几千年的围堵、分化、声东击西等办法，将围在烂尾楼周围的超自然进化生物击杀了一半。而另一半，在炸弹爆炸之后迅速离去。
据推测，应该是胡翔死后对于它们的控制也一并解除了。
南望作为其中一个参与者，接受了一群又一群不同身份者的调查。三天前，他才被告知嫌疑解除可以回家。
可直到他离开，都没再见到喻晴天一眼。他不知道她的伤如何，骨头有没有接好，伤口有没有感染……
回到家，他第一时间买了新手机补办了手机卡，登上了微信。第二件事便是为大床增添了床单被褥，为空荡的沙发增添了坐垫和靠垫，努力营造“家”的感觉。
可是两天过去，微信群里一片沉寂，没有任何人发布任何信息。而他也不敢问询，他害怕得到不想知道的事情。
唯一好的一件事就是，他不失眠了，而且特别奢睡。虽然梦里总会梦见恐怖的场景，但醒来又会忘记一大半。
好像生活从此进入另外一条轨道，安静……安宁……安然……
却少了点什么……
有点想那两个漂亮的梨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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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向西，南望开火炖上了山药排骨汤，望天发呆。
“叩叩叩……”他仿佛听见了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他最近第N次幻听。
“叩叩叩……”但这是他第一次连续听到。
这独有的敲门方式，只属于一个人！
南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连透过猫眼确定都等不及，猛然就按下把手拉开了门。
开门的巨大动力带动了一股风，撩起了他前额的碎发，也撩动了对面之人浅浅的笑。
喻晴天的短发比分别时长了一点点，已经戳到颈部微微上翘。两个梨涡却和梦里一次次梦到的一模一样。
夕阳的温色被他遮挡了大半，仍旧照在她脸上，照到了她的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