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等我三十年——丁丫
时间:2022-01-31 09:37:51

  是的,就像上次在邱正宏的四合院,他也是这样的。
  那次还有羞怯和紧张,这次更多的是保护和珍惜。
  秋云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她嘟了嘟嘴,故意凶巴巴地说道:“过来。”
  梁禾走过来。
  秋云嘟着嘴示意身边的床:“坐下。”
  梁禾不明所以,还是顺从地坐下。
  秋云忽然张开手臂,抱住了梁禾。
  她把自己的脸贴到他胸前,又仰起头来看他,梁禾也低头看着她。她把头缩回梁禾的怀里,闷闷地说道:“谢谢你。”
  梁禾轻轻地拍拍她的背:“说什么呢。”
  秋云用手圈住他,他的下巴蹭过她的头发。
  两人就这样腻歪了一小会儿,梁禾说:“我得走了。”
  秋云说:“哦。”但没动。
  梁禾笑了:“真得走了。”
  秋云索性耍赖:“你别走了。”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他的呼吸渐重,声音低哑下来。
  秋云意识到了什么,从他怀里起身,梁禾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这时,从梁禾的鼻下,忽然流出一道红色。
  “你……”
  梁禾也察觉到,用手一抹,竟然是血。
  秋云低低地笑起来,贝齿轻咬下唇,笑得有些放肆:“我去给你拿纸巾。”
  梁禾轻咳一声:“……不用了,不碍事。我先走了。你关好门窗,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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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禾出了门就到水房,仰头用冷水猛拍自己的脖颈和鼻梁。他大概有十余年没流过鼻血了,今天却在这样的场合鼻血忽然造访,让他尴尬不已。
  他平复下心情,感觉应该差不多了,未想一低头,一滴鲜血直接滴到了水池里。
  他不得不又仰起头,血液的味道顺着鼻子流进口腔,他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第67章 
  第二天诊断结果出来,果然,王晨的右脚踝是撕裂性骨折。医生给她绑了绷带和固定支架,叮嘱两个星期后再来拆卸。伤筋断骨一百天,王晨现在除了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
  回学校的计划就此延后。
  在回云麻村的路上,王晨不停地自责,埋怨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连累了梁禾与秋云,害得他俩也被迫留在这里照顾她。但实际上,秋云心里不知为何还有些许窃喜,虽然她告诉自己,这是非常不道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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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大学生的云麻村,宁静而祥和。
  云麻村本来就没多少人口,一来来二三十个正值青春的大学生,叽叽喳喳闹了半个月,潮水一般退去后,云麻村便呈现出她本来的模样——这个还以农耕为主的村庄,每天有着自己固定的作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王晨每天在床上无所事事,秋云呆着也无聊,而七月正是农村最繁忙的时候,她正好帮着做些农活儿。
  说实话,秋云这个连蜂窝煤都还是穿越后才认识的城市小孩儿,从来没干过农活。当然,何英也不让她干太多,放水、整地、插秧,她样样拿手。她分配秋云插过一排的秧,但看到秋云歪七倒八的杰作,她把秋云赶出了田间。
  秋云只好来找梁禾。
  梁禾还是住在村委的小平房里。秋云来的时候,他正在整理最近的一些文献。
  梁禾问她:“帮何英忙完了?”
  秋云苦笑:“被撵出来了。”
  “……怎么回事?”
  “何英瞧我笨手笨脚,让我别帮倒忙。”
  梁禾停下手中的笔:“那你过来帮我。弄完之后,我们一起去帮她。”
  “你在做什么?”秋云凑过去。
  “我整理了一下云冈石窟佛教和政治关联的时间线,”梁禾说道,“看的有些头痛。”
  他的左手边有一本摊开的书,上面竟是日文,书边有一本翻得卷边的中日词典。秋云不认识日文,但大概能认出几个“云冈佛教の性格”“云冈の昙曜五窟”的字样。梁禾一边参考这些文献,一边在“云麻村生产大队”抬头的信笺纸上写着什么,文字旁边,还配有图示。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后,吴柳找梁禾要签名的那本《走进大唐——从一个王朝到另外一个王朝》。她虽然没有仔细拜读过那本书,但是她记得梁禾说过,北魏与隋唐在文化血缘上有十分亲密的关系。
  想到这里,秋云盯着梁禾的笔尖,微微出神。
  “怎么了?”梁禾察觉到秋云的安静,以为她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便道,“我床边还带了两摞本书,要不你过去看看?”
  秋云回神:“啊……哦,都有什么?”她走过去,打趣问道,“琼瑶的小说有吗?”
  “这个……没有吧,”梁禾顿了顿,“我也还没仔细看,是黄主任给我的,说以前村里来过一位大学数学教授,是他留下来的。”
  “不会是代数几何吧?”秋云翻了翻,确实有几本数学的书,但其他的书也有,比如俄国文学的小说,甚至还有一本发黄的毛主席语录。正当她准备翻开一本小说看时,她发现床头放着一本蓝皮封面的本子。
  她认得这个本子,这是梁禾的速写本。于是她将手里的小说换成梁禾的速写本,随意翻了翻——
  “好看吗?”梁禾画完最后一个佛头,问秋云。
  “恩……”身后人答道,“好看……”
  梁禾笑了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扭头一看,秋云手里正捧着一个蓝本子,朝他微微颔首。
  “还真的挺美的……”她洋洋得意。
  “喂……”梁禾大步跨过去,“你怎么在看这个……”
  秋云灵活转过身,“你说床头有书嘛,我就随便看看咯……”
  “这个不好看,”梁禾企图把本子夺回去,“你怎么随便看人的东西?”
  秋云往后一缩,笑嘻嘻地问:“那你怎么随便画人的肖像,还画这么多?”
  “我……随意练手的。”
  “切,你这人就是……死鸭子还嘴硬,”秋云哼哼一声,“怪不得在来的火车上主动给你当模特被拒绝,原来是你偷偷私下画了这么多……”
  梁禾被秋云笑得耳根发红。是的,那个本子上画了很多秋云,正面的、侧面的,独立的、人群中的,生气的、发呆的、恼怒的,甚至打瞌睡的,林林总总,大大小小……他向来手快笔准,两三下便将她的神态跃然纸上。他没想过给她看,或许以后有一天会给她看,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了。
  “好啦好啦,本小姐大人大量,也不和你计较了,”秋云瞧着梁禾的窘样,笑得乐不可支,“看在你这么迷恋本宫的份上,给你来个签名吧——御笔伺候……傻站着干嘛,快把你的钢笔给我……”
  梁禾愣了愣,转身把钢笔递给她。
  秋云挑了一张3/4侧面的,右手夸张地一挥,正准备龙飞凤舞地写上“司马秋云”四个大字,临下笔时顿了顿,只写了一个单名:
  “云”。
  后面再加上日期:1988.08。
  “这个给你啦……限量珍藏版哦……”秋云把本子还给梁禾,“世间仅有一张,弄丢了就再没有了。切记切记。”
  梁禾忍笑,配合地行了个礼,说道:“喳。”
  秋云笑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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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耕季节的日子过得繁忙而迅速,从睁眼到闭眼,这一天好像没做什么,时间就这样哗哗过去了。在梁禾的帮助下,秋云很快学会了正确的插秧、犁地,完成了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学生到彻头彻脑农耕小能手的改造。王晨伤势也有了好转,黄主任给她做了一个拐杖,偶尔她自己也能下地走走。
  这天,秋云田里收工早,回院子里啃了两个结实的大馒头,闲来无事,便去找梁禾玩儿。她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正奇怪,转身便看见梁禾穿着短裤拖鞋、搭着一条毛巾从院子门口进来,嘴里还哼着小曲。
  “你……”
  梁禾的小曲戛然而止。
  秋云瞧着梁禾,他头发湿哒哒的,上身□□,胸前还挂着几颗水,由于日晒和农作,他的肌肉匀称而紧致,在月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秋云咽了咽口水, “你这是去哪儿了……”
  平日里都是梁禾去找秋云,没想到今天秋云这么早来找他,梁禾一时也十分意外,快步开了门:“我去游泳了。”
  “游泳?”
  “恩……村里太热了,”梁禾进门便给自己套上了一件短袖,“就和刘坤他们一起去十里河……”
  “……?之前你和林老师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千万不要下河吗?”秋云问。
  “那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梁禾擦了擦头发,挡住脸上的表情,“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会水。”
  秋云恍然大悟,一句话笑着脱口而出:“你还真是……个双标狗啊。”
  梁禾停下动作:“什么?”
  “啊……我是说,这是个解暑的好法子,”秋云瞬间改口。这个年代别说有空调,连风扇都是手动的——自己摇,这么热的天,干完农活去河里游个泳,想想都凉快,秋云兴冲冲地说道,“那明天我也去。”
  “你会游泳?”梁禾问。
  司马秋云会,邱晓云会不会她不知道。但是她想,游泳都差不多,主要是在水里泡泡凉快。
  于是秋云点点头:“会啊。”
  梁禾把毛巾放下来:“不行,河水太深了。”
  “那我跟在你旁边。”秋云说。
  梁禾上下瞧了瞧秋云:“不行。”
  “为啥?”
  梁禾想起今晚三五个青年男子光着膀子在河里的场景,转身把毛巾洗好挂起来才道:“以后再说。你吃过饭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今天收工早。”秋云递给梁禾一个青果,“对了,明天你和黄主任说好了吗,去市医院的事儿?”
  “说好了,”梁禾咬了一口,清脆可口,“明天一早去,换了问问医生情况,我们也好安排回学校的事儿。”
  王晨的脚已经两周了,是到了去拆支架的时间了。
  “回去……”秋云喃喃道,也是,总是会回去的。但她已经习惯了云麻村的生活,这里好像成了她和梁禾的一个世外桃源,两人每天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一说到回去,竟有些不舍。
  “怎么,还不想回去了?”梁禾看出她的心思。
  “也不是……”秋云闷闷的。
  “回去,也还是一样的。”梁禾慢慢说道。
  不知为何,秋云心里总是一丝不安的感觉,总觉得回去之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在等着她。
  她努力甩掉这个不详的预感,换了话题,“对了,明天王晨的男朋友风哥也来。”
  “风哥?”梁禾听她叫得亲热,“你认识他?”
  “不认识……大晨这么叫,我们也跟着这么叫了。其实本来要认识的,春节时候王晨让我们见一见,没想到那天我半路闹了肚子——哦,就是麦当劳那天,还遇到你了,你还记得吗?”
  梁禾想了想,笑:“想起来了。”
  秋云叮嘱道:“不过这件事儿你得保密,回学校了也别说。”
  梁禾摸摸她的头,站到同一战线:“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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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摔了的那天,王晨给家里打了电话。王晨的父母都是双职工,家里还有好几个小孩儿,实在没有时间过来看她,只能嘱托和感谢同行的老师同学好好照顾她。这要是换做秋云的时代,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家长也太冷血了吧。但这种情况在八十年代很常见,孩子没那么娇贵,更何况王晨都二十多了。给家里打完电话,王晨又给风哥打了一个。风哥一听,立马就表示自己还有几天暑期实习结束,结束了就马不停蹄地来看她。
  这不,风哥坐了三十小时的硬座,风尘仆仆地奔赴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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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晨正在诊室拆支架,认真听医生的嘱托,门口忽然出现一人:“小晨?”
  王晨一回头,顿觉眼眶发热:“风,你来了……”
  梁禾和秋云正站在一旁,寻声望去,只见一位和梁禾差不多大的男生,背着一个墨绿色的包,快步走进房间,眼里满是关切。
  “这位是……”梁禾问。
  “哦,我来介绍一下……”王晨微微侧身,风哥立马过去搀住她,“这位是我学校的辅导员,梁禾,梁老师;这位是我的同学加舍友,邱晓云。这次就是他俩留下来照顾我的。”
  风哥感激地过来和梁禾握手:“梁老师,辛苦了,感谢感谢。”
  “这位是……”王晨带了一丝羞怯,“是……是我朋友,司马……”
  王晨刚刚说完“司马”二字,秋云就感到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事实上,从这位“风哥”一进门,她的浑身血液就凝住了。她直勾勾地锁着这个人,直到王晨说出“司马峰”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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