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宁夏扶着碧荷的手下了马车,站到一边任由官兵检查马车上是否有藏人,等待期间闲聊问起:“不知要抓的是何人,竟得皇上亲自下令?”
对宁夏这位十分配合他们检查工作的公主,负责搜查的官兵们印象都很好,何况也不是什么需要守口如瓶的事,便与宁夏透露了一二:“是某桩叛国案的逃犯,此子当年逃过律法的制裁,不知去往了何处。近些日子忽地现身皇城,造成了一些骚乱。”
“什么骚乱,他杀人了?”宁夏挺感兴趣的,便多问了几句。
“并非如此。”答话的官兵摇头:“具体如何小人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是御史施大人发现的异常,这才到府衙报的官。”
施大人?那不就是施媛的父亲?这事居然牵扯到施府,倒是出乎宁夏的预料。检查马车的官兵动作很快,确认马车上并未藏人立即就让开了道,恭敬地送二位公主离去。
进了皇城里面,大公主方与宁夏分开。而宁夏靠在马车里闭着眼睛想事情,等快到公主府时撩开帘子对碧荷道:“走侧门。”
公主府的侧门对着的是一条清冷的大街,平时少有人在街上走动。听到宁夏的吩咐,碧荷不解倒也没多问,就让马夫驾车往侧门那边去。
马车停稳了,碧荷伸手扶着宁夏走下来。刚进了侧门,宁夏脚步顿了顿,回头对正在安抚马儿的马车道:“你随本宫进来,本宫有些话想要问你。”
马夫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直视宁夏的眼睛,唯唯诺诺应声:“是。”
没有将人领到前厅,反而到了一座偏院。宁夏让碧荷去院门口守着,自己坐在石桌边支着下巴,看着埋首伏地的马夫,语气浅浅淡淡:“在公主府做事三月有余,本宫倒是第一次发现你生了双这么漂亮的眼睛。跟黑色的宝石一样,晶亮晶亮的。”
那马夫畏缩又恐惧,全程低垂着头,直到听见宁夏让他抬起脸,这才哆嗦着身子抬了头,将宁夏的身影映在了眼眸之中。
“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实在与这副普通的样貌不搭。”宁夏右手托腮,左手把玩着飘落在石桌上的紫色花瓣,说话声音缓缓的如潺潺的流水:“那么,不知本宫是否能瞧一瞧你掩藏在这副皮囊下的真实面目?”
马夫大惊,眼睛瞪得大大的,同时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奴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宁夏轻笑出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颤巍的马夫跟前,捏着对方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下,评价道:“你这易容术有点意思,几乎能够以假乱真。可惜的是人的容貌能够伪装,眼神却是伪装不了的。你这眼神难言锋芒,可不像一个甘于供人差遣的下人该有的。”
知道自己伪装的身份真的被人拆穿了,马夫浑身的气质登时变了,腰杆挺得笔直,眼睛直直地盯着宁夏,再普通的面貌也生动了起来。他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色,没有身份被人识破的慌张,反倒不紧不慢地问:“公主如何识破了我的身份,仅仅因为一个眼神?”
“不单是眼神,本宫这鼻子灵得很,稍微凑近便能闻到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没猜错的话,你身上负了伤。去浮光寺之前还没有的,回来时这血腥气便有了,这么明显的破绽本宫岂会发现不了?”宁夏松开了手,退后两步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打算坦白一下自己的身份?”
男子起初还好奇,听完宁夏的话面色一变:“在山寺下,公主就已看破了我不是驾车的马夫?既如此,为何不将我交给那些盘查的官兵?”
“一来,没有弄清楚你身上是否藏着暗器,万一知晓自个儿的身份败露,你一怒之下暴起伤人就不好了。二来,本宫猜想你的身手应该不错,那些官兵极大可能不是你的对手。贸然求助,恐怕会打草惊蛇。”
“公主将我引起这院子,现在就不怕打草惊蛇了?”男子站起身,环视四周一圈道:“这里并未埋藏有人手,公主的侍女还守在院子门外,这里就我们二人,岂不是更危险?莫非公主有意想放我走?”
宁夏摇头,叹息道:“你想多了。本宫只是觉得要困住你无需动用那么多人,就只本宫一人就可。说了那么多话,你就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
“异样?”男子皱眉,倏的脸色大变,发现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逐渐发软使不上力。摇晃着身子往前两步撑着石桌,他很勉强才使自己没有摔倒在地,抬眼看向宁夏,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下了毒?不对,你什么时候下的毒,我竟毫无察觉?”
“看见这满院子的紫信子了么?紫信子本身无毒,花蕊还能入药。可一旦与某种药物的香气相接触,二者气味混合之下便会产生轻微的毒素。中毒的人会浑身发软,症状严重还会产生幻觉、噩梦缠身。不过并不致命,你不用太担心。”
宁夏解下腰间的香囊在手中把玩,笑道:“就是在马车上的时候忽然想起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刚好含了那味药材,便想着领你到这院子里试试,不曾想效果还不错。”
为了迎合陈昭行的喜好,这院子里原本种的是兰花。因为陈昭行是个读书人,梅兰竹菊四君子中最爱象征高洁、典雅的兰花,原主就专门挪了一个院子出来让人栽种不同品种的兰花,就为了讨陈昭行的欢心。
兰花虽好,宁夏却不是那么喜欢,把兰花全部赏出去后就命人培植了紫信子。这紫信子也是种常见的花,高门大户不爱用,民间倒是用得多。生命力顽强得如爬山虎,只要种活了后续不需怎么打理,它自己就能满院子生长。
就是看上了紫信子能入药,被热油烫伤、被毒蛇咬伤等都能摘其花瓣碾碎敷在伤口处,见效比喝药还快,所以宁夏才让人种了一院子的紫信子,既能观赏又能做实用。
了解紫信子的用处,随身的香囊又是宁夏亲手做的,她当然知道香囊中有一味药材的香味与紫信子的气味混合会产生毒素,因而早早就用过了解毒的东西。偶尔进这院子,她也从来不会带侍女进来,并不担心这轻微的毒素会伤到自己人。
“公主胆子倒是大,若这法子没用,岂不是置自己于险境?”
“不会。”宁夏将解了的香囊放在石桌上,从袖口处拿了一架十字弓出来。
这十字弓非常小,能够轻轻松松被藏在袖中不被人发觉。构造设计也与一般的十字弓不同,架好的弓箭并排有五支,每支箭只比人的中指长那么一些,显得十分袖珍。
“这是改良过的袖箭,共有二十支箭,一发能够射出五支,一共能用四次。”宁夏一边说一边将十字弓对准男子的心口,动作漫不经心:“箭头淬了毒,稍微割破了皮肤那毒就会顷刻间游走全身,直到蔓延至心脏,到那时便回天无术。所以,你得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在这儿的就该是一具尸体了。”
宁夏举着十字弓瞄准了男子心脏的位置,见对方瞳孔一缩,神情越来越紧绷,鼻尖不自觉冒了一层汗才将弓/弩收了回去,慢慢踱步到他跟前,拍了拍男子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不必紧张,刚才逗你玩的。本宫连杀鸡都不敢,怎么会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