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别找了。”花琼转身,看向梅襄发所在的房间,“阵法,应该在房间内部。”
阿青手一顿,又苦笑起来,“这么说来,我们是做了主动跑瓮里的鳖了?”
他的目光从在场几人身上掠过:花师妹,不太靠谱;梅师兄,持续震惊中,已经废了大半个;恋傲天,唉,指望她不如指望自己的人偶给点力。
一时间,阿青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得快要压弯了腰。
花琼丝毫不知阿青所想,“鳖?绝无可能!”
言毕,她再次一马当先,“蹭蹭蹭”地往回跑。
“师妹等等,别冲动,唉……”阿青拖家带口地在后面追。
花琼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木门。
门内极为宽阔,约莫有十来个正常房间的大小。中央有一块凹下去的地方,已经穿戴完毕的梅襄发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虎视眈眈地瞪过来。
一名壮汉避嫌似的站在凹陷处之外,同样目光不善。
除了他们以外,少说二十来个孔武有力的守卫分列在两边,神色肃穆,似乎一声号令就要冲上去捏碎一切。
梅襄发的脸黑得跟煤炭似的,“你……”
花琼:“不错,我。”
他看到后面追来的阿青他们,“你们……”
花琼又笑了笑,“不错,我们。”
阿青和人偶立即一左一右地护卫在花琼身边,时刻预备开打。
梅襄发的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特别是在看见被人偶夹在手中的梅侑昕时。
怎么样,打不打?阿青试图给花琼打眼色。
然而花琼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对不起,”她的声音真挚极了,“我们知道错了,请原谅我们!”
阿青惊了。
我咒术都选好了,就这?
梅襄发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错愕。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原谅?哈哈哈哈,原谅?你们来了一天多,老夫自问没有任何懈怠,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你们呢,你们是如何回报老夫的?”
“阿青,你在家中奴仆身上动的手脚,真以为老夫看不出来?”
“其他两人,毁我仙器,还害得老夫与家父在人前出尽丑态,威严扫地。”
“即便如此,老夫原本还是打算咬牙忍下。毕竟是玉弦宗的使者,老夫并不愿得罪。”
“没想到,没想到都这样了,你们还是不知足!非要撞破老夫最后的秘密才心满意足!”
“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老夫却被你们闹得家宅不宁,父子不和。你说说看,换了你,你原不原谅?”
梅襄发说着说着,眼角就湿润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阿青:“他说的,感觉好有道理。”
恋傲天:“竟无法反驳。”
他们都快被惨哭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头,才能对这样一个善良、温柔、敦厚的可怜家主做出如此天怒人怨、惨无人道的事情!
魔头一号,花琼,试图解释,“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不听,滚!”梅襄发取出一个铃铛,对着花琼他们摇了摇,喊道:“杀掉,一个不留!”
守卫们毫不迟疑,挥舞着棍棒冲上前来。
“等等,”花琼指着神志不清的梅侑昕,“这个也不留吗?”
“不、留!”梅襄发怒吼。
花琼扭头对其他人道,“完了,他很生气。”
阿青把手中捏了许久的咒术释放出去,喊道,“快快快,都动起来!”
恋傲天自觉地躲到人偶身后,扯着梅侑昕的领子疯狂摇晃。
“开饭啦!着火啦!你爹要打人啦!”
“打打杀杀多不好?就不能坐下来聊一聊吗?”花琼一边叹气,一边脚尖用力,把冲在最前面的守卫抽飞。
二十多个守卫警惕地围成半圆形,谨慎而坚定地朝她靠近。
花琼握着笛子,遗憾道:“真不能好好聊聊吗?”
阿青突然在后面喊起来,“不好了师妹,我的咒术失效了!”
梅襄发顿时冷笑一声,“呵,你的能耐,老夫怎能不防?”
至此,自认为最为靠谱的阿青师兄,彻底作废。
花琼的笑容一瞬间变得勉强起来,她对那些守卫大哥们喊道:“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想走?”梅襄发继续冷笑,“想得美!”
花琼挥舞笛子,且战且退。笛子被刀棍一砍,发出金铁般的鸣声。
她朝后头的四个吉祥物大喊,“想点办法!”
阿青、恋傲天、梅侑昕和人偶靠在一起,可怜,弱小,又无助。
花琼用力压过一片刀棍,趁对方没调整好,施展轻身术,飞速退后几步。
她用笛子指着他们,“喂,你们再这样,我就吹笛子啦!”
守卫们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更加谨慎,再无其他反应。
梅襄发又在后头“哼哼”冷笑,“傻瓜,音修的路子,老夫怎会不知!这些人早就聋了,怕你们个鬼!”
花琼眯了眯眼,双手握住笛子两端。
第二十二章
正当花琼准备动手时,一个人阻止了她。
“师妹,这里交给我,你们先离开。”梅侑昕脸色苍白,眉心紧蹙,伸手拦住花琼。
花琼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梅师兄,你还好吗?”
梅侑昕扶了扶额头,苦笑道,“还好,就是有点晕。”
听到他这句话,恋傲天心虚地往人偶背后挪了挪。
梅侑昕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盯着远处的男人,沉声道:“让他们走。”
“逆子!”梅襄发发狠地拍着椅子的手背,破口大骂,“你要帮着外人忤逆父亲?你真当我舍不得清理门户?”
梅侑昕没有说话。他举起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巨大电锯——此时电锯并没有旋转,但狰狞的锯齿依旧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守卫们在等待着梅襄发的命令。
梅襄发眼中闪现疯狂的神色,“好,好,好!今日,老夫便要把家中的垃圾一块清理了!”
他又摇了摇铃铛,守卫们身上沁出红芒,几乎在刹那间,本就壮硕的身躯又膨胀了几分。衣衫爆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一队虎狼之师,露出了可怕的獠牙。
“嘶——”花琼倒吸一口冷气。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神色一动,闭嘴不言了。
下一刻,梅侑昕和守卫们齐齐动手。房中立时像是下起了冰雹,“乒铃乓啷”到处都是。
梅侑昕举着巨大的电锯,身法却丝毫不受局限。他巧妙地找到一个又一个空子,在守卫的猛攻下隐隐占了上风。
花琼在后边给梅侑昕鼓掌,“梅师兄好厉害!”
“不像某人,被人打得像个妹妹。”阿青走到她旁边,不失时机地嘲讽了一番。
花琼乜斜他一眼,“师兄,在场的几个人里,数你最没资格这么说。”
阿青喉头一哽,老脸微红。
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摸鱼的。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花琼的目光飘向远处的梅襄发,“毕竟人家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阿青皱眉,确实,梅襄发的准备也未免太周全了,简直在刻意针对音修一样。难不成,他早就把玉弦宗作为了假想敌?
这时,恋傲天双眼一亮,指着头顶喊道,“你们快看,是不是那个!”
其余两人看去,他们头顶也是一盏含着夜明珠的荷花灯,但和其他荷花灯不同的是,这朵荷花赫然是一朵真花。
花琼略一沉思,双脚离地,向荷花中央的夜明珠探去。
注意到她这个动作,有几名守卫拼着受伤也要摆脱梅侑昕的牵制。最终,一名守卫成功脱离地面上的战场,转而朝花琼一棍子砸过去。
花琼无法躲避,手中的笛子喷出一道白色锐芒,只听“叮”的一声,对方的棍子被拦腰折断。
“抱歉,”花琼朝那名愣住的守卫咧嘴一笑,一手已经拧住了夜明珠。
就在她取出夜明珠的一瞬间,她的身影一阵模糊,“唰”地消失了。
她正下方的阿青、恋傲天、人偶以及那个没反应过来的守卫同样如此。
这个角落变得空荡荡起来,唯有含着夜明珠的荷花花瓣微微颤动。
***
“呼,回来了。”花琼环顾四周,松了口气。
阿青掐了几个诀,发现自己的咒术也回来了,顿时热泪盈眶。
恋傲天跺跺脚,忧心忡忡地问道:“我们就这样把梅师兄扔下了?”
“相信梅师兄。”花琼说着,干脆利落地给了那个满脸蒙逼的守卫一个手刀。
那守卫保持着懵逼脸,软软倒地。
就在这时,阿青脸色大变,“不好,他们追来了!快快快,跑起来!”
三个半人不再逗留,夺门而出。他们前脚刚跨出门槛,后脚,房里就挤满了追杀而来的大汉们。
领头的守卫毫无感情地把同伴的身体一脚踢开,带着其他人无声无息地追了上去。
“哗啦——”
脆弱的木门成了第一个牺牲者,大大小小的木板碎了一地。
花琼听到木门碎裂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喊道,“阿青师兄,快,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阿青迎着风绝望大喊,“不管用,诅咒对这些肉疙瘩还是不管用!”
“那没办法了!”花琼回道,“师妹就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她双脚舞出残影,拉着人偶一骑绝尘。
“不是真的吧?”吃了一嘴灰的阿青更绝望了,“等等,要死一起死,不然师兄会走得不安心的!”
这么嚎叫着,阿青手中乌光闪过,几个呼吸间就追上了花琼。
然而那群浑身泛着诡异红光的守卫强得惊人,他们像是一群附骨之疽,无论花琼他们如何提速,都无法彻底摆脱。
不止如此,这群怪物的速度居然越来越快,仿佛一开始只是在适应环境,此刻他们的实力才慢慢展现出来。
这场追逐战的天平飞速朝着守卫那边倾斜。
“快!”花琼回头喊道,“大门就在前面!”
阿青袖中一道乌光飞出,越过墙壁,不知去了哪里。
花琼一甩竹笛,白色锐芒直刺梅宅大门。倒霉的飞龙衔珠梅花剑壁堵在正前方,于是步了棍子的后尘。
锐芒去势不减,门口轰隆一声,破出一个大洞。
三个半人冲出大门,此时,那群守卫距离他们已经不到十步距离。古怪的是,这么近的距离下,所有守卫依旧悄无声息,似乎连喘息声都欠奉。
真的还是“人”吗?
花琼来不及细想,再前面就是悬崖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守卫们身上,邪异的红光愈发浓重。乍一眼看去,他们就好像刚从血池中爬出来一样。犹如鬼魅一般,他们在瞬息之间就逼近了三人。
千钧一发之际,背着恋傲天的木偶动了。它一手一个,把花琼和恋傲天往悬崖的方向扔去。随后一扭身,给了自己的主人一个精彩的阿姆斯特朗回旋踢。
十分!
木偶握拳。
像颗炮弹一样飞射出去的阿青呐喊道:“为什么只踢我!!!”
木偶无法回答,它被紧随而来的守卫头领一刀劈开,棉絮纷飞。恍惚间,棉絮里冲出一道乌光,同样坠崖而去。
眼前已然失去了敌人的身影,守卫们呆立在悬崖边上,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树海一阵波动。下一刻,一团形状古怪的黑影冲天而起。
漫天枝叶间,只见一只表情为“OVO”的稻草人一左一右挂着两个人形挂件,脚下还踩着一块人形踏板,正潇洒地对着圆月飞去。
披着轻纱似的月光,它直立的身躯是如此的骄傲与自信,飞行的姿态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大佬的气息。
来梅宅的时候,狗主人踩着它飞行;离开梅宅的时候,终于轮到它踩着狗主人飞行了。
开心,OVO。
守卫们从未见过这般奇景,纷纷楞在原地。一晃眼功夫,那脚踏人类的稻草人就成了月亮中的一枚小小黑点。
远远的,还有奔溃的叫声传来。
“为什么只踩我!!!”
***
晨光熹微,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唰唰”地把什么东西扔进草丛。
草丛晃动,里面冒出一个脑袋,正是花琼。
她满头都是草叶,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再抹点泥巴,大约就能和谐地混入野人队伍。
“恋姑娘,没事吧?”
不远处的草丛里缓缓伸出一只手,左右晃了晃。
恋傲天躺在草地上,颇有些感慨,“太刺激了,心脏有点吃不消。”
花琼见她没事,又向远处望去。只见稻草人大佬直直站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喂,阿青师兄,还活着吗?”花琼喊道。
稻草人颤动几下,随后,它脚下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
老实说,阿青感觉自己很不好。
他的人偶和草人难道都准备“大义灭亲”了吗?
“没事就好。”花琼站起来,掸落满身枝叶,“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阿青生无可恋地躺在草地上,“让大师兄去梅家赔钱吧。唉,玉弦宗会不会倾家荡产?”
恋傲天插嘴,“仔细想一想,我们确实做得有点过分。唉,早饭又没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