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
看着可妮莉娅亮晶晶的猫眼,少女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拿起一枚花花绿绿的野果:
“这个很好看,但是有毒。”
“这个,也有毒。”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等等,这一枚怎么混进来的,这不是人面蜘蛛的蛋吗?!”
可妮莉娅沮丧道:“地上捡的,我以为是鸟蛋呢,这个也不能吃吗……”
“理论上也不是不能吃。”
女孩眨了眨眼,又燃起了希望。
“但是吃了会被毒死,”苏洛洛毫不留情地浇灭了她的希望之火:“况且母蜘蛛不可能丢下任何一个孩子,如果你拿了她的蛋,就意味着……”
空气中传来一声嘶鸣。
她面不该色地说完最后一句:“你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话,属于人面蜘蛛的尖锐吼声划破长空,越来越近。
女孩面色一白。
“对不起……我真没用……”
修长的指尖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在她怔愣时,少女略显亲昵地刮了刮女孩的琼鼻,眉眼弯弯:
“准备好了吗,加餐了。”
日上三竿,晴空万里。
精灵城外,来了几位身披斗篷的不速之客。
守卫霎时从树上跳下来,身形如风,拦在他们面前,拉起弓箭:“你们是谁?!”
四人放下兜帽,露出了掩藏了一路的金发尖耳,领头的是一位人类少年,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轮廓精雕细琢,帅气的眉宇间透着几分不羁,天生的人群焦点。
守卫先是看了他一会儿,视线落在那三位精灵身上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激动道:“奥尔、佛洛里、汤姆!怎么是你们!”
“我们被人类抓住了,还送到了拍卖场,”说话的金发男孩儿正是汤姆,一个月前,他与另外两个同伴偷偷跑出去玩儿,不料被一群雇佣兵下了药,想起那段饱受折磨的日子,男孩还心有余悸。
另一位精灵接口道:“是啊,多亏巴泽尔救了我们!”
巴泽尔正是那位人族少年,闻言摆了摆手,谦虚道:“其实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一行人边走边聊,一路越过了精灵们的居所,停在一座细长的桥梁前。
桥梁之下是万丈深渊,站在这一头,可以看见对面宫殿高耸入云的尖顶,精雕细琢的彩色花窗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美轮美奂。
这里,是光明殿。
数十米高的大门缓缓打开,身着长袍的女精灵走了出来,朝着人族少年行了个礼:“殿下说,为了感谢您的帮助,诚邀您留下来参加今晚的春藤节,您将获得精灵族最好的招待。”
汤姆惊喜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巴泽尔,春藤节可是我们精灵族最神圣的节日,你一定会喜欢的!”
少年扬了扬眉,声线清冽:“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第68章
天色渐晚的时候,两道人影在树丛中穿梭。
女孩揉了揉发疼的小腿,道:“怎么这么远啊,我走不动了……”
离她不远处,少女回眸,见她累瘫了的模样,扬了扬眉:“当初信誓旦旦说着要找男朋友的人是谁?”
女孩吐了吐舌:
“不是男朋友啦!”
“再不跟上来可就天黑了,”少女招了招手:“不想被狼群吃掉就赶紧的。”
沉郁的夜色笼罩着这片原始森林的时候,视野里终于出现了幽深的暗林。
与世隔绝的精灵城入口就在这里。
深入暗林,稍有不慎就会葬身于防不胜防的机关陷阱——这一点苏洛洛出来的时候就有所领教,不得不说,精灵真是一个极具智慧的种族。
苏洛洛点起火把,拉着女孩继续走,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警惕,谨慎地避开机关和藏匿于黑暗中的猛兽。
越往深处,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充斥着发霉和腐烂的气息,一片泥泞中,隐约能看见前人的尸骨。
可妮莉娅生怕旁边的黑暗中忽然蹦出个什么东西,她紧紧抓着少女的胳膊,一刻也不敢松手。
眼见着就要走出暗林,一道利箭从远处射来。
少女乌眸一凝,一个跃身躲过,旋即拉着女孩躲在树后。
——情况不妙。
宏伟壮丽的光明殿,明灯点点。
春藤节的祭典将在这里举行。
偌大的殿堂,刻着繁复的花纹水晶吊顶泛着温和的光芒,形形色色的精灵们聚集在此,气氛很是热闹。
一袭束腰白袍的少年姗姗来迟,他步履沉稳,眉清目朗,领口别了一枚春藤花,富有标志性的白银抹额缀了精美的绿宝石,但那双碧绿的眼眸却要比宝石还要璀璨。
作为祭司一脉,这次的祭典由他负责。
“嘿,埃尔文!”索林高高地伸出手:“这边!”
对于好友这引人注目的举动,少年无奈地顶着众人的注视,走了过去。
科玛道:“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半天了。”
埃尔文翻了个白眼:“没看见我换衣服了?”
小胖墩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线,眼神一直往另外一个方向瞟:“别说,你这么一整,和那边的客人有的一拼啊。”
“你是说救了汤姆他们的那个?”埃尔文顺着他的方向,看见被一群姑娘围住的黑衣少年,观察了半晌,道:“利己主义者?救下汤姆他们也只是为了利益吧。”
“你觉得他想要什么?”
“只要不过分,许诺点好处也无妨,这个人,可以交好。”
索林赞同地点点头:“埃尔文说的对,科玛,你去试探一下。”
科玛:“——为什么又是我!”
“谁让你看起来最没有威胁。”
“长的好看怪我咯?”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认命地过去打招呼了。
随着聚集的精灵男越来越多,气氛在精灵王到来时,推上了顶峰。
精灵王手持权杖,不徐不缓地步入殿堂,精美的水晶灯下,身姿欣长,眼尾含笑,温润如玉。
他有着统御一方的上位者气势,足以令人畏惧,但周身温和的气质中和了这份凌厉,杂糅出恰到好处的刚柔并济。
而他的容貌,完美地诠释了精灵二字,目若朗星,眉如墨画,鼻如悬胆,口似涂朱,那双玉眸含了一隅碧海蓝天,狭长的弧度似笑非笑,深处寻觅,却又暗藏锋芒。
那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吸引力。
他徐徐移步,坐上高高的王位,嗓音磁性:“各位,晚好。”
生性活泼精灵们也纷纷送上自己的问候,空气中充斥着喜悦的气息。
巴泽尔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花酿,掩住了思绪。
他打算再观望一会儿,精灵王却看向了他:“你便是巴泽尔吧。”
黑衣少年微微颔首,不卑不亢:“是我。”
他的态度着实算不上恭敬,精灵王也没有生气,沉静的眸子似乎永远都掀不起波澜,如一湖明镜,深不见底。
“你救了吾的族人,吾很感激,算是欠你一个人情,若你有想要的宝物,必将奉上。”
巴泽尔自然不会这么快就用掉这个人情。
他是聪明人,哪怕再多的珍宝也抵不上精灵王的一个人情,他若是应了便是两清,那才是真的傻。
少年勾起唇来:“这是我该做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殿门打开,身着铠甲的精灵侍卫走了进来。
“殿下,抓到了两名擅闯暗林的人。”
精灵王抬了抬手,道:“带上来。”
说着,那双温润的眸子看向巴泽尔:“抱歉,可否待吾先处理一下?”
“当然,我不介意。”
很快,有两人被押了进来。
看清了那两道人影,巴泽尔微微一愣。
矮点那个他认识,是兰斯公爵的小女儿可妮莉娅,自小受尽宠爱,任性刁蛮,被她喜欢上之后,总是追着他跑,他没想到她的消息这么灵通,而且还找到精灵族这来了。
而另一位的面容竟与精灵王有七分相似,但最引人注意的不是那三千青丝,不是那昳丽容颜,是那双纯粹的仿佛黑曜石般的乌眸,暗藏锋芒,摄人心魂。
她衣衫凌乱,遍体鳞伤,被侍卫狠狠地绑了手架着,破碎而狼狈,却有着直击心扉的凌乱美。
巴泽尔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少女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锐利的目光直直指向精灵王。
死一般的寂静中,她勾起一笑,嗓音喑哑,肆意从容:
“……啊,想不到在这种时候见面了。”
一缕猩红顺着嘴角淌下,沿着白皙的脖颈一路蜿蜒,没入领口。
巴泽尔只觉呼吸一滞。
真他娘的带劲儿。
殿内,除了祭司一脉的精灵都不知道精灵王还有个胞妹,更妄论见过她,此时看见她的样貌,霎时议论纷纷。
黑发黑眸是为不详,所有人都知道。
系着抹额的少年剑眉紧凝,思考对策。
精灵王靠着椅背,修长的指节缓缓敲着扶手,眼里多了一分冷漠:“吾没有去抓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既然如此……”
一旁的可妮莉娅红着眼眶,哽咽道:“这件事与她无关,是我硬要来的……”
“哦?”精灵王睥了她一眼,“没记错的话,你是兰斯公爵的女儿吧。”
女孩忍住泪意,轻轻点头。
都怪自己,要不是她缠着阿洛带她来精灵族,阿洛就不会和他们打起来,浑身是伤……她怎么总是给阿洛惹麻烦……
少女面色微寒:“既然你都知道她的身份,还不快放了她?”
精灵王慢条斯理地点了点扶手,从容不迫:“来人,给兰斯小姐赐座。”
女孩挣扎道:“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
少女扫了她一眼,“乖。”
可妮莉娅紧抿着唇,硬是不从,她看向精灵王,道:“是我胁迫阿洛,让她带我来这里,你何必为难一位无辜的人?”
“无辜?”他神色冷淡:“她本是我精灵族的囚犯,身负重罪,我族留她不死,她竟不知感恩,擅自出逃,为非作歹,何谈无辜?”
“身负重罪?原来我竟这么厉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吾以为,你有自知之明。”
少女又笑一声,讥讽道:“我做过什么,不清楚明了地列出来知道?啊,我明白了,是因为我长得比你美,你嫉妒了,想要公报私仇吧——兄·长·大·人?”
“吾没必要与你争辩,你该感谢今日是春藤节,吾可多留你一日,”精灵王眸色微寒:“把她押入暗牢,明日处置!”
“是!”
“不要!”女孩霎时理智崩塌,她想冲上去,却被士兵们死死拦住。
阿洛已经受了重伤,关到暗牢的话她会死的!
就在这时,一道极具穿透性的声音插进来:
“且慢。”
可妮莉娅看向出声的地方,瞪大了双眼。
这张脸,她太熟悉了。
是她喜欢了整整三年的人。
她一路追逐着他的足迹,把他当成了人生的目标,他在哪,她就在哪。
可这次,她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精灵王顿了顿,“不知阁下有何见解?”
巴泽尔慢条斯理地走上前,道:“我挺喜欢这只精灵,不知道殿下能否将她赏赐与我,就当是回礼如何?”
“你确定要一位身负诅咒之人?”
巴泽尔轻佻地笑了声,“至少长得不错,不是吗?”
“既然阁下开口了……”精灵王面不改色,“那就送你好了。”
用她来了结一份人情有何不可,更何况,他只答应给他人,可没保证会让她活着。
巴泽尔抱拳道:“多谢。”
侍卫松开了钳制,少女没了支撑,骤然摔倒在地,短衫浸透了鲜血,染了一地。
可妮莉娅将她扶起来,泣不成声:“阿洛……对不起……”
人群中,埃尔文紧握着拳。
她的旧伤还没好,就又添了新的。
那么严重的伤啊。
索林在他耳旁低声道:“埃尔文,记住自己的身份。”
他咬紧了牙,身份,身份,身份……
少年恨得目眦欲裂,紧握的指缝里,渐渐渗出鲜血。
月色渐浓,发生了这么一出,精灵们的心思也都不在春藤节祭典上了,举行完祭祀之后,精灵王便早早宣布祭典结束。
光明殿又恢复了宁静。
巴泽尔作为重要的客人,被安置在光明殿歇息。
有可妮莉娅守着,苏洛洛疲惫地合上眼,既然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那就尽可能地休息,精灵王答应的这么快,离开绝对不会顺利。
之前跟守卫打得过猛,受了不少伤,最疼的还是心脏那处,好不容易结痂了,结果又双叒叕裂开了,苏洛洛只觉头都要炸掉——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我太难了,真的。
尘埃落定。
“扣扣扣。”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