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导:许总,文野最近有和您联系吗?】
文昭秀眉微微蹙起,她拿起手机回了对方。
【昭:没有,怎么了?是联系不上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
【周导:对的,我前几天给他发的微信消息,还有剧本,他到现在都没有回。】
【周导: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现在好像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文昭看到聊天框的上面以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她干脆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喂?周导?您现在急着找文野对吗?”
“呃呃,倒也不是很急,就是有点担心。”
“我这边会帮您联系文野的,到时候我会让文野联系您的。”
“哦哦,好……好的。”
“对不起,我的艺人给您添麻烦了。”
周导有点受宠若惊,“没有没有,是我麻烦许总了。”
“那行,先这样。”
文昭挂断了电话,在通讯录中找到了文野的名字,直接拨了过去。
“嘟,嘟,嘟。”
和周长安说的一样,文野的手机关机了。
见手机联系不上,文昭迅速用电脑调出了文野的资料,员工信息上或许会有文野的家庭住址。
文昭快速定位到家庭住址那一栏,但视线扫到后面的时候,心中的期待落了空。
后面那一栏是空的。
文昭看着没有什么信息的资料表,有些烦躁地撑着额头。
她这才意识到,她对他的任务对象一无所知。
文昭怕麻烦,但更加讨厌这种失控的感受。
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资料表上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男人面庞比现在稚嫩很多,轮廓线条柔和,脸上依旧挂着一副微笑,此刻正笑眯眯地盯着她。
眼神中带着懵懂,略显青涩的假笑。
文昭盯着这副笑脸许久,忍不住轻笑出声。
第一次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的。
比起他现在这份炉火纯青的演技,照片上的他很显然要稚嫩很多,而她之前居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所以,文野,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是文昭第一次正真对一个人好奇,想要完完全全掌握他的所有,包括过去,包括现在,如果可以的话,包括未来。
文昭再次打开通讯录,找到了唯一一个可能了解文野过去的人——李想。
“喂,喂?许,许总?”
李想第一次接到自己顶头大BOSS的电话,心中慌乱的一批,紧张得疯狂咽口水。
“你知道怎么联系文野吗?”
李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咳,咳咳,文野?”
“对,我联系不上他。”
“嘶,可能在家?”
“那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啊,他的话一般就家里、宿舍、医院吧。”李想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说了出来。
文昭听到最后一处地方,皱了皱眉,“医院?他住医院?”
“嗷,他外婆住院,有的时候他会去陪。”
“你把所有地址都发给我。”文昭抿唇。
“啊?”李想一时间有点懵,“嗷嗷,好的,微信可以吗?”
“可以。”
不得不说李想的求生欲让他的手速飞快,不到一分钟,「嗖嗖嗖」三条具体的地址消息就发到了文昭手机上。
文昭看了看地址,决定还是先去文野的家里碰碰运气。
——
房间狭小而空荡,好像没有了空气。
文野双手环膝,坐在靠近阳台的角落,垂眸不语。
一盏微弱的灯孤零零地亮在客厅里,昏暗的灯光只照亮了门口的一小块地方,没有一丝光亮照到了文野所在的角落。
他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之中,明明光亮就在前方,但和他并无任何关系。
和他联系最紧密的是身后的黑夜,和一块透着立冬寒风的阳台大门。
寒意能够刺激他的求生欲,温暖则会……
算了,温暖到底是什么?
他毫无安全感地将头埋进手肘之间,伸出一只手搭在头顶,轻轻地抚顺发丝,以此来代替他人手掌的抚摸,他企图以此来安抚自己。
孤独之人的自我安慰充满了克制,连情绪外露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机械式地不断抚摸着自己的发顶,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效果。
一种难以名状的疲惫笼罩着他,除了疲惫,他什么也感受不到,悲伤、愤怒、仇恨都已经随着眼泪流干了。
外婆离开了。
唯一的,能够证明他还活着的人离开了。
唯一的,仅剩的,还会关心他的人离开了。
当眼泪流出来的那一刻,他不敢置信地摸着脸颊上的冰凉,原来现在的他还会无意识的流泪。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冷漠而又虚伪的人,一个不会真心哭泣的人了。
可意识到了又能够怎样呢?
此刻的他像是一句无生命的躯干,静静地缩在角落,睁着干涩的眼睛,埋进自己的手肘创造的黑暗之中。
他一下子变得好累,真的好累……
每天演戏,好累;
每天微笑,好累;
每天活着,好累;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躲在这个无人看见的角落里,该有多好……
他已经不想站起身来了。
在他意识即将朦胧的时候,一名身穿职业装,神情冷淡的女子从他空白的大脑中一闪而过。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抓住那道倩影,他的指尖微微蜷了一下,紧闭的眼皮紧紧缩了一下,留下原以为已经流干的泪。
泪滴在衣袖上,浸湿了衣物布料,他却没有感受到。
可下一秒,寂灭的安静被突然闯入的人打破了。
“有人在家吗?我进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文野不敢置信地抬头。
她出现在了那盏昏暗的灯光之下。
第14章 、路人甲是文艺片影帝(14)
没有内容提要——
文野并不在家中。
文昭根据李想给的地址找到了文野的家,但被他的邻居告知文野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家了。
文昭不得不去医院询问情况,但也知道了文野外婆几天前离世的消息。
最后,文昭来到了公司分给文野的宿舍。
文野并未在宿舍住过几次,所以密码还是初始密码,文昭一下子就打开了门。
她一进门就被门口的灯晃了眼,她不适地眯起眼睛,用手遮挡住光线。
“文野,你在吗?”
文昭试探着出声,她摸着墙壁,试图找到房间的开关。
“别,别开灯。”
一阵微弱,近乎哀求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文昭的手按在开关上,微微一怔,“好,我不开灯。”
这是很陌生的文野。
黑暗中的幼兽困顿不安,却又带着对外界的警惕之心。
小心翼翼,又倔强不屈。
“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门口这点微弱的光根本无法让文昭看清室内的模样,她特意看了一眼门口亮着的灯。
应该是一盏临时装上去的小夜灯,只能让人看清开关的地方。
“文野?”
文昭轻声叫了几声,低低的声音在空荡冷清的房间里份量十足。
但却没有了回应。
“文野?你不说话的我开灯了?”
“别……”
文昭努力集中精神,想要辨认文野在黑暗中的位置。
凭着大致的感觉,文昭在黑暗中往前走了几步。
房间并不大,在文昭在黑暗中的碰撞了几样东西之后,她终于在视线范围内看见了文野。
终于,胸口憋着的那股戾气终于散。
文野盯着面前的高跟鞋鞋尖,并不敢抬头。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伸出手,将鞋尖上沾到的泥土抹掉。
看到鞋面恢复了干净的模样,他才缓缓收回了手,顺便往地上蹭了几下。
文昭:“……”
“怎么不接电话?”
文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生怕吓到面前这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许,许总?”
文野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刚刚发现她的存在。
文昭:“……”
刚刚的鞋子不是她的?
文昭在文野错愕不解的眼神中坐下了,她坐在文野的旁边,门缝透出的冷风钻进她的衣服里,让她不禁「嘶」出了声。
“好家伙,你不冷吗?”
借着窗帘透出的一点光线,文昭在昏暗的环境中依稀可以看见对方的优越的侧脸。
文野感受到对方在自己身边坐下,将头别过去,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文昭:“……”
见人不愿与自己对视,文昭收回视线,将头靠在身后的玻璃门上,看着门口那盏微弱的灯,“周导给你发的剧本你看了没有,我的业绩以后都靠你了啊。”
“剧本其实不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地下摇滚青年,想想其实挺酷的。”
……
文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没办法,她不说话的话,那这个屋子里真的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文野丝毫没有搭话的想法。
“我听说了,你外婆的事情。”
文野一直默默地在听对方讲话,这会她突然将话题扯开,他的身体猛地一抖。
果然,又是来可怜他的人吗?
文野就是因为家里总是有人上门,假惺惺地对着他一通乱哭,最后说什么「你年纪也大了,也该找个媳妇过日子了」之类的话,擦擦眼泪就离开了。
对于一些人来讲,幸福是需要对比的。别人越惨,他们越幸福。
于是他离开了那个小屋子,企图将所有痛苦打包留在屋子里,然后一个人悄悄地离开。
“许……”
“啊,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好意思说……”
文野的声音太小,以至于文昭根本没有听到,依旧自顾自地言语。
“你笑起来很好看,就是有点假。”
文野将下巴磕在手肘上,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面前的地板,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毫无波澜,似乎已经预料到是这种结局。
“我就不一样了,我一点都不会笑。”
文昭说到这里的时候,眉毛紧紧地皱起,像是被这件事情困扰到了。
“你在外婆面前会笑得不一样吗?”
就在文昭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文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外婆……”
粗粝地声音仿佛是在沙砾之中滚了几圈,听得人耳朵有点痒。
文昭见谈论外婆的话题好像可以引起对方的注意,于是她便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文野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大概吧……”
他的声音未经过喉结的震颤,轻飘飘的,轻若不可闻。
文昭转头去看他,灯光并未照射到他身上,黑暗完全把他吞噬,将他囚禁在精心编织的牢笼里,困住了他的整个身体,他的整个灵魂……
“明明昨天之前,我记得全都是她打我的画面……”
文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好像要把这几天话通通道尽。
“我小时候考试前没考好,我妈被叫到学校,结果回家就哭了,外婆就开始打我,骂我不好好学习惹我妈哭……”
“可就在昨天,她闭眼的那一刻,我反而记得都是她对我好,领居家给了什么好吃的,她都会在放学后塞到我的手里,告诉我这是好吃的,赶紧吃。”
文野歪了歪头,像一个困惑的孩童,问着大人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人为什么会这么矛盾……”
文昭并未说话,她把身体往文野的方向靠了靠,肩膀贴着肩膀,硬生生中断了了他和世界的孤立状态。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将手机放在二人之间,冷白的光瞬间照亮了文野的整张脸,苍白的脸,精致无神的眼……
强光的突然照射,文野不适地眯起了眼,他企图用手去阻挡光线,却被文昭一把拦住,“亮一点的环境,心情也会好一点。”
文野有气无力地扯了一个笑,“许总,您安慰人的方式还挺独特的。”
“没有在安慰,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点光。”文昭轻轻松开他的手,将手收回,将视线放在远处的台灯上。
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它的光晕照亮了一圈地板,标出了一到模糊的光暗分界线,很显然他们在最暗的角落。
如果文野真的想要在黑暗之中消化情绪,又为何要在家中开一盏灯,自己又躲到角落,默默缩进黑暗。
所以,他需要光来给黑暗中的自己一点安慰。
文野的身躯微微一颤,感受着两人身体相贴处的温度,他悄悄将身体往那边倾了一点,让两人挨得更加近了。
尽管隔着厚厚的衣料,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但肌肤承受的压力感告诉他,他的周围依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