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失去理智的撒旦握着方向盘,不顾一切地驰往地狱之门,大有一去不复返的势头。
总之,不是什么好的预感。
文昭将手塞进口袋,轻轻咳了一声,“好久不见,还好吗?难为你了……”
很显然,文昭并不适合说这些寒暄话。顾铭隐隐有些动怒,把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江文昭!你居然有脸说这种话?”
难为他?到底是谁把他逼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顾铭头微微向右侧,向副驾驶位的方向给了个眼神,下一秒,一个人从副驾驶位上冒了出来。
文昭:?
那人长相阴柔,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带着若有若无的魅惑,是一副很漂亮的面容,只可惜他嘴角阴恻恻的邪笑践踏了这份美丽,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这人应该就是许牧所说的,那个长得令人不舒服的季部长,季明朗。
文昭睁大着眼睛,坦坦荡荡地与季明朗对视,眼中浮出好奇。
他刚才躲在哪里?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好奇、探究、不解,就是没有惊慌和恐惧。文昭的表现让季明朗和顾铭像个跳梁小丑,蹦蹦跳跳,洋洋得意地以为自己是凶神降临,结果在猎物的眼中他们根本不足为惧。
羞辱,完完全全就是将他们的脸皮扯了又扯,然后扔到地上,反复践踏。
纵是季明朗也受不得这样的刺激,理智一下发了昏,他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利器,直直地抵在文昭额前,像个亡命之徒露出了疯狂的笑容。
“江总,您给WS添了这么多的麻烦,也该解决解决了吧。”
利器距离文昭的额头还有一公分。
如果顾铭这个时候突然刹车,利器会毫不犹豫地没入文昭的前额,那她就要和这个世界say goodbye了。
生理的本能让文昭往后靠了靠,背部完全靠在了靠椅上,可利器的距离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近在咫尺。
文昭不经意间蹙起了眉。
她微弱的神态变化被季明朗捕捉到了,他兴冲冲地瞪大了眼睛,激动地将利器又往前送了一点,“哈哈哈,你终于怕了哈哈哈。”
季明朗咧开嘴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捧腹大笑起来,利器的尖端随着他的笑声前摇后晃,有几次直接戳到了文昭的皮肉。
文昭默默闭上眼睛,偏了偏脑袋,任由面前的人发疯。
这种时候,她犯不着火上浇油。
莫得,季明朗板下脸来,将利器抵在文昭的脑门,“把手机交出来!”
冰凉的尖端抵在皮肉的那一刻,文昭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伸出一只手把住了车边的扶手,上半身不敢挪动半分,额间的异物感提醒着她,死亡,咫尺之遥。
文昭抬眼盯着季明朗,另一只空闲的手伸进口袋,将手机掏出递给了对方,“没密码,划开就行。”
季明朗趴在副驾驶座上的身体往前倾了倾,连带着利器也一并往前,文昭尽力将头往后仰,想要避免被刺到。
但后退的空间实在是有限,利器的尖端还是擦破了皮。
文昭没有感受到痛感,只感觉额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下来,但并不冰凉,是与肤感相近的温度。
液体缓缓划过毛孔,带起一阵酥麻,痒痒的,让她忍不住想要皱眉。
而季明朗的拿到她的手机后,单手划拉了几下后,将手机丢在了副驾驶座上,紧接着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划拉了几下,最后又捡起她的手机递给了她。
文昭看着再次朝自己接近的尖刃,有些生无可恋。
真的没有必要这么防着她,她又不是不配合。
文昭一边躲着尖刃,一边很主动地伸手去接季明朗递过来的手机。抢在了他身体前倾之前成功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脑门没有再次挨刀,文昭缓缓吐了口气。
季明朗在她拿到手机的时候,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这些文件让你手底下的杂志社赶紧印出来发行,就现在,赶紧打电话!”
他挥了挥手中的利器,恶狠狠地威胁道。
文昭看着眼前乱飞的尖刃,心脏连着骤停了好几次。她努力维持淡定,“你先别急,你总要让我看看这写的是什么吧?”
“快点看!”
利器又在文昭面前挥了挥,差个几毫米就要扎进她的脑门。
“好好好,我看,我马上看,你冷静点。”文昭拿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示意对方暂停手中的动作。
待对方手稳下来来后,文昭将手机举到与视线齐平,划开了锁屏,看起了季明朗发到她手机上的文件,全程她维持着老花眼看报纸的姿势,头低都不敢低。
只不过,这个文件内容越看越不对劲。
“嘶……”文昭努力将文字表述的委婉,“虽然我很想帮你发啊,但是这个文案可能不太行……”
“谁他妈管你行不行,你给我发就行了。”
文昭缩了缩脖子,闭上了眼睛,“week times虽然一直是三流报刊,但好歹也是发新闻报道的,你这个文章刊载在我们杂志上,这会影响我们声誉的,声誉就是一个企业的生命……”
她突然睁开眼睛,无辜地看着季明朗,顺便瞟了一眼驾驶位的顾铭,“这个,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吧。”
说完文昭飞速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将头往后缩,一口气说完了接下来的话,“我们杂志广告位上的宣传都比你们这些话写的真实,你放上去就是白白浪费版面,我是生意人,我才不做这亏本买卖呢。”
额头上没有料想中的尖端刺感,文昭索性一口气说完了,“你说你们的车没有作弊装置,官方都已经锤了,你说你召回车辆是检查维修,可是最后的检测报告已经是两种结果,你说这物证都摆在这里了,这些文字顶什么用?”
她完全忘记了之前说要委婉来着,一股脑把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了。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为了让脑门不受挨,文昭抢在季明朗动手前,赶紧补充道:“但不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
前一秒人还费劲巴拉地吐槽,这后一秒就妥协了,转变之迅速,让人措手不及。季明朗的手还未来得及伸出去,文昭就打起了电话。
“嗯嗯,对,下一期就发这几篇文章。”
“对,一次性发掉。”
“行,没事了,回头见。”
文昭挂断电话,将刚刚的通话记录展示给季明朗看,“电话打过了,事情也交代了。”
“文件发过去了?”季明朗面露怀疑。
文昭翻开微信聊天记录,和wk主编的聊天记录中躺着三份文件,以及她催促对方的消息。
“电话打了,文件发了,发表也确定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周六排版出来我可以先发给你检查一遍,然后你发给印刷厂。”
文昭用手机戳了戳利器的尖刃,“现在,可以拿开了吗?”
之前被刺到的地方微微泛疼,周围的皮肤有些紧绷,可能是血液干涸后沾在了伤口周围。
文昭很想伸手去擦一擦,但季明朗根本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他狰狞着表情,把漂亮的五官拧得七零八碎,可怖极了,一阵低沉压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混杂一丝得意,“我要你现在就发。否则……”
季明朗将利刃的尖端移到了她的瞳孔上方,露出了如沐春风的微笑,眼角一片寒霜。
文昭:……
驾驶位上的顾铭借势笑出了声,眼中尽是兴奋与狂妄,他兴奋的是企业危机解决在望,而狂妄的是看到文昭终于落入绝境。
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顾铭怎么也掩盖不住眼底的笑意。
文昭:……
麻了,哪里来的两个神经病。
第64章 、路人甲是总裁特助(完)
——结束——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文昭舔了舔干涩的下嘴唇,慢腾腾地回拨了谭邵阳的电话。
利器的冰凉从额间蔓延开,对此,文昭只能平静地笑笑,等待着电话的接通。
“喂?江总,还有什么事吗?”
电话开的是免提,三个人都听见了谭邵阳的声音,季明朗瞪着眼睛催促她赶快说话。
文昭移开视线,轻轻咳了一声,“谭主编,刚才发给你的文章,排好版就直接送到印刷厂印刷吧,最好今天能发出去。”
“哈?江总,这,今天吗?”
“对,就今天。”
“可,可是我们是周刊啊,每周日发行一次,今天才周三啊。”
“那就破例一下吧……”
文昭不用抬头都知道季明朗的脸色很难看,抵在她额前的利刃刺到了她的伤口处,貌似还有更进一步的趋势。
“这,这不好吧。”谭邵阳磕磕巴巴,言语纠结。
文昭深呼吸一口,“WS这么大的事情,就不配增添一个特别版吗?”
“可是……”
“没有可是……”文昭不能让谭邵阳继续说下去了,一口驳斥了他的话,“文章排版排好了送到印刷厂……不是,排版做完了发给我看一下,今晚之前一定发行。”
“江……”
“就按照我说的办!”文昭厉声打断,“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今天一定要在线下看到杂志。”
“不是啊,江总,这根本做不到啊!”
谭邵阳叫苦连天,痛苦之情都快溢出手机了,文昭非常能够理解,但脑门上的伤口不允许她做一个通情达理的上司。
“我不想听这种话,懂了吗?”
文昭抛下不近人情的话之后,果断挂断了电话。文昭望着季明朗,“等排版发过来之后,你先看?”
“可以。”
“那,可以移开了吗?”文昭的视线凝聚在尖刃上,“毕竟是在车上,还是有点危险。”
季明朗没有立即反应,懒散地偏过头去看顾铭,向对方寻求意见。
顾铭透过后视镜看向文昭,视线从她的脸庞移到手机上,“把手机给季明朗。”
她乖乖照做,待季明朗接过手机,文昭投降式地抬起双手,“现在,可以了吗?”
季明朗上写打量了一翻,眼底还是透露着对文昭的不信任,手还是没有收回去的打算。
文昭:生无可恋.jpg;
她都已经这么配合了,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会安分地待着呢,难道是因为她长着一张不安分的脸?
顾铭开着车子绕着市中心饶了一圈又一圈,文昭看着熟悉的大楼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面前出现,心中泛着无奈的苦楚。
或许是季明朗手举累了,在中途的时候他竟然大发慈悲地将刀子收了回去,紧接着他整个人从副驾驶地位置翻到后座,坐在了文昭边上,一双漂亮的美目盯着她,时刻提防着她的一举一动。
文昭微微抬手的动作都会惹得对方突然伸出刀子,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只能讪讪地将手收回去,并报之以尴尬一笑。
她心里不止一次地祈祷谭邵阳手脚麻利一点,再拖下去,她快要晕车了。
下午四点半,文昭的手机终于有动静了。
谭邵阳将内容排版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季明朗拿着她的手机自顾自地看了起来,文昭坐在一边,静待对方的反应。
季明朗压根不打算和文昭说话,他拿着文昭的手机,开始和谭邵阳聊了起来,聊了大概有二三十分钟,他将手机揣进兜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样子是联系到了印刷厂。
对此文昭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扭头看向车窗外,西边的残阳已经没入层层楼宇,白光化成浓烈的橙色,明目张胆地昭告这座城的居民,它即将没入黑色世界。
热烈的落日余晖铺满天际,这是太阳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场尽情演出。
文昭伸出手,将纤薄的手掌面向辉光,看着手掌染上红霞的颜色,她浅浅地勾起嘴角。
只可惜,车上的另外两个人没有留意到车外的盛景,他们似乎已经沉浸在扭转乾坤的喜悦当中,眼中除了最后的目标,什么也看不见。
六点二十五分,谭邵阳再次来电。
他声音低沉,带着沉重,“江总,杂志已经安排上架了。”
“好,我知道了,辛苦了。”文昭余光盯着抵在她脖子上的尖刃,语气出奇的平静。
谭邵阳的话如同雨后甘霖,让身处旱地的季明朗同顾铭看到了救赎,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苦尽甘来的兴奋,几近于狂热信徒的祷告最终成真后的疯狂。
电话挂断后,车内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笑声,那声音混杂着困境囚徒的恶劣和嘲讽,带着全部的恶意向文昭袭去。
“江文昭,你说你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是被一把刀给摆平了?”
季明朗炫耀似地颠了颠手中的利器,下一秒就化身恶鬼,将刀刃扎进了文昭的皮肉。
文昭被迫仰起头颅,她感受到脖颈处的肌肤有一道温热划过,速度很快。
显然,季明朗扎得不浅。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眼睛,“杀人犯法,不划算。”
“呵,现在知道怕了?”季明朗像孩童一般得咯咯乱笑,“你求我,你求我我就不继续了。”
“求你。”文昭并不觉得为难。
“你!你居然这么没骨气?”
“季明朗!你快停手!”顾明朗看到身后的警车,慌乱之中踩下了油门,“我们被跟了!”
“什么?”季明朗立刻趴到后挡风玻璃上,他看见了一辆装着鸣笛的普通车子。
就在这时,鸣笛响起,带着摧枯拉朽般的气势席卷了整条街道。
是警车鸣笛。
催命符般的声音充斥着整辆车,季明朗有一瞬间的迷茫。
为什么会有警察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