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顾佳成是看着季明朗说的。
季明朗立马接了话，“没问题，董事长。”
顾佳成又看向顾铭，“检测部门要去生产车间查，你就然他们查好了，然后可以让他们重点关注一下那几个工程师，他们毕竟是从别的公司签过来的，万一真的动了手脚不让我们知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的，董事长。”
对话越来越不对劲了。
许牧刚才还有些疑惑，但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他们三个在演戏。
工程师应该很早被约谈过了，但顾佳成这番话的意思是部门还未来查，工程师也还未被约谈，这和顾铭所说的可对应不上啊。
要么是顾铭知情未报，要么就是顾佳成诚心演戏。
而鉴于顾铭的处事能力，许牧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那也就是说，在场的WS高层里，知道内幕的人没有几个，策划操办这场欺诈的人员应该在集团总部的。
许牧眼中闪过一丝讽刺。
这么多年，他被这家公司骗得团团转，任劳任怨地为这家公司干活。
顾佳成说着那套精心准备的台词，口口声声说要配合有关部门彻查，借此整顿公司内部的不良风气。
义正言辞，大义凌然，将一个忧国忧民的企业家表演得栩栩如生。
“许特助。”
顾佳成突然点到许牧的名字，“媒体这边一直是你在沟通联系的，明天的记者招待会，您应该知道怎么安排，不要放不该进场的媒体进来。明天的媒体通稿我会让明朗发给你的，在他们发稿前一定要仔细检查好。”
“好的，董事长。”
许牧一口应下。
顾佳成的做法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工作出现幺蛾子。
他也不寄希望于这群白名单里的媒体。
顾佳成的这次临时会议开得格外的长，将每个人的工作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整个会议室就是他的个人舞台，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顾佳成就这样讲了两个小时，待到所有任务安排完满之后，终于散会了。
——
夜已经深了，路上空空荡荡，全然没了声响，就连车流声也散了。
许牧揉着酸涩的眼睛，朝临时停车场走去。
停车场只剩下几台车，许牧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自己的车，他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刚坐进去，后排响起了一道男声：
“为什么突然挂电话？”谭邵阳趴在椅背上，急声询问。
他害怕许牧又想最开始套他话一样，反向骗他的信息。
虽然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骗的。但谭邵阳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许牧自顾自地启动车子，没有立刻回答谭邵阳的话，引得对方越来越暴躁，“我听到了秘密会议，你们会上讨论了什么？”
谭邵阳很急切地想要知道关键信息，可许牧却无动于衷。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顾专心致志地开车。他气愤地锤了一记椅背，眼神幽怨地盯着许牧的后脑勺。
“那你放我下车吧。”
许牧没有理会。
谭邵阳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路灯，心中不由得一慌，“喂，我，你放我下车吧，我该回家了。”
许牧这才抬眼望了一眼后视镜，道：“这次会议有人特意检查，不得不终止通话，但你也别太在意，会上的东西没什么可信度，要证据只能查。”
“什，什么意思？”
“顾佳成全程撒谎，没有一句真话。”许牧讽刺一笑。
“啊？怎么会这样？”谭邵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那怎么办？”
“明天上午记者招待会，那个时间正好是部门约谈几个高层的时候，他们想用记者招待会把媒体引走，所以明天直接去听证会旁听，应该能有不少收获。”
“好，好的。”
“对了……”许牧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江总有规定截稿日期吗？”
谭邵阳不疑有他，立刻回答：“最晚下周日出。”
“我会尽量去制造厂查装置的问题，但如果证据不足的话……”许牧微微停顿，“可以让我直接写报道吗？”
“啊？”谭邵阳懵了。
这是干啥，要和他抢饭碗吗？
第61章 、路人甲式总裁特助（17）
——NHPS——
“作弊装置？那是什么？”文昭正襟危坐，面露严肃，向坐在她对面的查理询问。
在文昭的软磨硬泡下，查理总算是答应和她合作，愿意向她公开一些内幕消息。
“作弊装置只是一个叫法，实际上查出来的作弊装置手段方法都不太一样，WS他们的车子能识别动力计，能识别测试周期，上路和实验室测出来的结果不一样，可能就是车内的作弊软体，有关部门现在没法确定是不是恶意安装，所以还在和高层谈话。”
查理略有无奈，但招架不住文昭的百般询问，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作弊装置和高层有什么关系，不应该先问工程师吗？”文昭不理解。
查理重重地叹了口气，“工程师那边什么都问不出来，问他们就说是按照上面指示的，现在问WS的高层，他们也说是总部安排的，总之就是说不知道，不清楚。”
“就没有别的办法让他们开口了吗？”
“大家都怀疑是恶意安装，但没有实际的证据，有关部门也不敢乱来。”
作为官方部门，每一步都得要小心谨慎，没有充分的证据是不敢随意发声明的。
文昭能够理解这一点，可是，没有正式的声明，民众就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势必不会引起重大反响，没有重大反响，WS根本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更不要说是付出代价了。
所以，最优解是：舆论反逼真相。
文昭盯着查理的眼睛，眼神闪过一抹决绝，查理注意到了，他不禁开口：“您想干什么？”
她笑了，“没有证据，那就把证据逼出来。”
——
周日……
要说这周发生的大事情，绝对是WS被爆出尾气排放不达标，为此WS的新车发布会都取消了，转而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可以说这一周的社会新闻都被WS承包了。IF的事情完全被大众抛在了脑后，大家现在都在等待官方部门出最后的结果。
但官方的结果没等来，他们却先等到了week times 的报道。
Week times继上次的报道后，杂志销量有所提升，购买该杂志的人也大多是关注着WS事件的人，这一周他们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买来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结果直接来了个意外之锤。
杂志封面用刊出了大大的标题：《迟迟不肯回应，WS隐藏秘密大揭秘》
刚刚拿到杂志的人：？？
啥？
啥秘密啊？
这标题谁起的？说好的新闻的五要素呢？哪个记者写的标题这么业余？
小王因为车子被week times的人拖走了，想着既然都合作了，那就干脆买本杂志支持一下，结果就看到了这篇「业余」的报道。
虽然标题起得和营销号一样，但小王还是忍不住翻开了杂志，待看到记者栏后面写着「江文昭」，小王花了五秒钟的时间反应。
这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不是WS的总裁吗？咋的，她还兼职记者？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小王挥去那些不重要的念头，认认真真看起了报道。
这篇文章叙述非常可观，完全没有任何刻意煽情的地方，全篇都秉持着数据和图片说话的态度，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观点和想法道了出来，和之前的刊载的报道风格上大相径庭。
冰冷的数据，冰冷的文字，小王的心哇凉哇凉。
报道上说，WS继顾铭回国接任总裁后，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之前沿用的汽油车引擎全部作废，用最新开发的TDI技术迅速抢占了市场，而TDI技术成本研发制造照理说很昂贵，汽车定价不可能很低廉，而事实上WS却做到了高科技、低售价。
它们凭借这一优势获得了口碑和市场，成为了行业中的模范车企。
这其中的缘由是什么？
作弊装置。
一种成功欺骗实验室测试的机器设置，只要欺骗过检测设备，那么他们就能够说自己研发出了TDI发动机技术，能够提高柴油利用率，减少氮氧化物的排放。
而事实证明，WS搭载TDI发动机技术的车子都未能通过路上测试。
这是一场巨型的、企业级的消费诈骗。
这篇报道没有在网络上发布，只刊登在了杂志上，但看到这篇报道的人纷纷上网公开发表了言论，贴出了少部分的关键信息，并号召大家去看原文。
一下子，week times 的销量暴涨，引得同行侧目。
报道的内容一下子传开，舆论哗然，民众的情绪被点燃。
【WS无良企业，赶紧倒闭算了，这他妈是人干的事情吗？】
【他们绝对是疯掉了吧，这怎么敢的？】
【工程师设计作弊装置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他们花心思放在发动机上呢？】
【日了狗了，我三个月前才买的车，我现在退还来得及吗？】
【这车谁还敢开？退车吧@风速WS】
【退车！@风速WS】
……
WS的最新微博下面已经被「退车」两个字刷屏了。
舆论从无到有，再到爆炸，就在一瞬之间。
——
顾铭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急得都快疯了。
面前成堆的文件在他看来都他妈的是浮云了，他烦躁地甩开文件，掏出手机直接拨给了季明朗。
“出事情了，赶紧公关！”
顾铭用命令的语气吼出了第一句话，足以说明此时他内心有多慌，他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季明朗身上，祈求这个曾经多次挽救WS声誉的男人能够帮助他度过这次危机。
季明朗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依旧是临危不乱。
“紧急召回，公开道歉。”
“你说什么？”顾铭拔高了语调，“道歉？”
“那你还想怎么办？”
“检测部那边都没有出消息，现在道歉不是等于不打自招吗？”
“顾铭，顾总，您的车子，您不清楚吗？你能拖到什么时候？”
顾铭嗓子一哽，“那，那也不能就道歉，吧。不要名声了？”
对面传来一阵沉重的鼻息，“把车子都召回来，想办法把问题推给工程师，然后我们替工程师道歉，最后开掉几个工程师给公众一个交代。”
虽然还是要道歉，但是是替别人道歉，顾铭心里舒服了点，勉强接受了季明朗的建议。
“那行吧，办事别出纰漏，一切以WS的名誉为主。”
“行了，顾总，您就放心吧，事情不会波及到您的头上的。”
顾铭听出了语气中的不对劲，皱紧了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我没什么意思，行了，挂了。”
“嘟嘟嘟……”
顾铭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心里很不是滋味。
季明朗居然也在讽他。
“咚咚咚。”
“顾总，您在吗？”
是余欢欢在门外叫他，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又带着一点关心。
顾铭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去，心里的顿生暖意，“进来吧。”
余欢欢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探了探脑袋，看到顾铭坐在位置上，很快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直起身，一蹦一蹦地走进了办公室。
“太好了，您还在，我还以为您去总部了。”
余欢欢绕过了办公桌，直接走到顾铭身边，带着雀跃的小表情在他身边蹲下，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
顾铭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爱神射中了，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找我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啦……”余欢欢白皙的面庞泛着淡淡的红晕，“公司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放心，我肯定相信你的。”
余欢欢轻轻拽住了顾铭的衣袖，抬起水汪汪的美目凝视着他，“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还是要好好休息。”
贴心的安慰让顾铭整颗心都化成了水，他握住了余欢欢的手，用大拇指在她的手心蹭了蹭，温柔道：“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余欢欢眼睛亮亮的，羞涩一笑，趴在了顾铭的手臂上，“嗯。”
柔软的发丝在手臂上铺陈开来，顾铭忍不住抚了上去，眼角的温柔渐散，浮上了一层担忧。
在另一个办公室里，许牧正在讲电话。
“喂喂喂，你还好吧？”
周晚萧一听说WS出了这档子事情，赶紧打电话慰问了一下自己的好友。
“还行吧。”许牧在办公桌前，一手持着电话，一手滚动着鼠标。
只见电脑屏幕上满满当当的数据资料一页一页地上滑，许牧眯了眯酸涩的眼睛，强迫自己睁开眼看仔细。
电话那头还有好友激动的声音。
“喂！不是，都出这档子事情了，你居然这么冷静？”
周晚萧有些震惊，“你要不辞职算了，你现在的积蓄够你吃一辈子了，这黑心企业别呆了。”
许牧莞尔一笑，“那可不行。”
“不是吧，你还想呆下去？顾铭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听到顾铭的名字，许牧眉头微蹙，滚动着鼠标滑轮的手也停了下来，“别提他，我不辞职和他没关系。”
“不是，那你到底图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