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歉意道,“我也是女子,方才并非存心轻薄。”
苏之湄瞪大眼睛打量她,稍后才道:“难怪你长得这么清秀,哦,我知道了,因为这个你才看出我是女子的?”
“差不多吧。”唐臻不想跟她掰扯这有的没的,急切道,“我们正要去往白寒城,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与我们同行,一起返乡。”
苏之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们疯了吧?去那儿干什么?我们当地人都待不住,好多往外跑的,你们去做生意,肯定是要亏死的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嫌弃,表情分明是在说“你们这些人怕不是失心疯”?!
“不,我们不是去做生意,这位是即将去白寒城上任的叶典史。”唐臻把叶庭轩往前一推,“我们是特地去帮你们建设家乡的!”
这么说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呢!
就问你感不感动!
然而,他们没有在苏之湄的脸上看到欣喜的表情,反而收到了对方的满脸疑惑。
“典史是干什么的?”姑娘很认真地问。
唐臻:“……”
感觉她下一秒就要问“可以吃吗”了!
叶庭轩无奈扶额,对这位农户妹子做了简单的科普,听完之后,妹子更加不屑,完全没有见到县衙官员的紧张感。
“县老爷们几年一换,谁也不会在我们那里久待,谁会真心替我们着想。”苏之湄撇了撇嘴说,“这位大人,看你细皮嫩肉的,还是别去了,保不齐待上一阵子就哭爹喊娘想回家,白寒城离京城山高水远的,你这不是瞎折腾吗?”
听到这里,唐臻心中也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白寒城贫困已久,已经成了大曜的顽疾,就算朝廷考核官员,对于白寒城的父母官,也不会太过刁难——每一任都没有起色,锅就不能叫官员来背嘛!
这是父皇宽容的一面,但也助长了当地官员的歪风邪气。
谁都想在这里混一混就走,没人真心为百姓着想。据说现任县令姓王,五十岁冒头,一生政绩平平,是从别处调去的,估计待上几年就要致仕,肯定也不想费心。
看来去了白寒城,还是得先从那里的官员下手。
叶庭轩听了那话,眉头一皱:“在下并非姑娘所想的那样。”
“这跟你是什么人没关系,反正待久了都一样。”苏之湄轻哼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唐臻知道被人质疑的感觉很不好,连忙打圆场道:“不管如何,我们是要去白寒城的,至于将来怎样,请姑娘看我们的表现就是了。”
苏之湄垂眸不语,表情似乎仍不信任。
“是否与我们一起回乡,全凭姑娘自行决断,叶典史也不会强迫。”唐臻心里却想,如果白寒城的农户们都跑出来,无人种地,那当然还是万万不可,于是也尽力劝道,“不过流亡在外的滋味姑娘已经尝过了,是苦是甜你心中自有判断,而且,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外面不好混,不如回家拼一拼,你说是不是?”
唐臻说这番话的时候,叶庭轩也在一旁默默思考。
没有户牒不可离乡,这是大曜律例明文规定了的,照理说,这帮流民都应该抓起来法办,是判流刑还是遣回原籍,要看官府的判决。
其实公主完全不必要与这女子多言,要么派人去此地官府报信,要么干脆表明身份,将人强行带走,都是正当做法,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可她却偏偏选择好言相劝,令人自主选择,实在是太过善良,又很……尊重对方。
良言一句三冬暖,比起硬来,这样推心置腹更容易打动别人。
果然,苏之湄想了想,说:“我想我爹娘了,回去也可以。可是跟我一起出来的同乡不一定这么想,我得去问问他们。”
“若是可以的话,我与叶典史随你一同去劝说他们,如何?”见对方态度松动,唐臻激动道,“就我俩,不带别人。”
苏之湄疑惑地打量他俩:“他是典史,你是谁?为何都是你在说话?哦,我明白了,你是他媳妇儿!原来叶典史是个妻管严!”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忍俊不禁,唐臻不好现在解释自己的身份,便低头偷乐,只余叶典史一个人气得眉毛抽抽。
可公主没发话,他也不能擅自泄露公主身份,只能对苏之湄道:“少管闲事!”
苏之湄虽然不太清楚典史具体什么品级,但看起来并不怕他,冲他翻了个白眼:“长得怪好看,可惜凶巴巴的,还不如你媳妇!先说好啊,就你俩跟我去,过去不能吓唬人!”
唐臻自然照单全收,命剩余人整理行囊,等他们回来就立刻出发。
出了破庙,沿小路走了许久,她就跟苏之湄聊了许多关于白寒城的事,才知道这小城穷了好几代,究其原因,却又很复杂,一句两句好似也说不清楚。
温度环境还算可以,可以种植的农田也不少,就是气候有些诡异,变化多端,农业本就靠天吃饭,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就可能毁掉农民的所有心血,而白寒城近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自然灾害偏多,总之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是邪性。
大家越来越穷,越穷越不愿干,最后一部分人选择躺平,另一部分人就选择离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