珝烨毫不客气地点了满满一桌子。待小二走了之后,纭玺小声地问:“两个人你点这么多?”
“说好要犒劳一下肚子嘛!而且一看你之前也没来吃过,这好不容易来了,不得好好地吃上一顿!”说着,珝烨已经拿起筷子。
纭玺又问:“师父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珝烨心虚地说:“问这个干嘛?又没让你付钱!”珝烨夹起一块糖醋肉塞到了纭玺的嘴巴里,防止她再问问题,顺便给自己也夹了一块。
纭玺嚼了嚼,忍不住也拿起筷子开动。两人很快解决掉了一桌子的饭菜,瘫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纭玺说:“师父如果在,一定舍不得走!”
珝烨说:“光顾着吃了,都没看表演。”
两人朝窗外望去——正是几位姑娘在翩翩起舞。纭玺觉得无趣,回头拿起茶来喝,却见珝烨看得十分起劲。
纭玺重重地放下杯子,企图吸引珝烨的注意。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入了迷,珝烨的眼神还盯着窗外。
纭玺又假咳了几声,越咳越大声。珝烨说:“呛到了?别喝那么急!”嘴上虽是在关心她,眼神却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纭玺有些生气地说:“我要去办正事了!”
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纭玺刚要走,小二就走了过来,问:“二位客官对小店的饭菜可还满意?”
纭玺点了点头,说:“但你们店里的表演也太没有新意了!几个姑娘跳舞有什么意思?”
小二也只是点头附和着。毕竟纭玺也在面馆待过,理解了小二的意思,便说:“快点付钱!人家生意好着呢!别占位子!”
见珝烨迟迟没动静,纭玺催促道:“快点!被几个姑娘迷住了是吧?”
珝烨回过神,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对纭玺招了招手。纭玺意识到不对劲,走过去,便听珝烨在她耳边说:“我没钱了。”
“没——”纭玺由于震惊,差点喊了出来。介于小二在场,珝烨立马捂住了她的嘴。
纭玺尴尬地咳了两声,对小二笑了笑。小二一眼看出事情的端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合着你们俩刚刚在这一唱一和是因为没钱啊!没钱来萍水阁干嘛?想吃霸王餐啊!门都没有!”小二走出门,喊来几个人,吩咐道,“看好他们!我去叫老板娘。”
纭玺瞪着珝烨,诘问道:“现在怎么办?”
珝烨神秘一笑,说:“这可是机会!”
纭玺白了他一眼,说:“你以为我这么好骗?”
“你功夫那么好,还怕逃不掉?”
“你要逃?”纭玺立场坚定地说,“不行!你我身为玄柏弟子,怎么能这么做?”
珝烨又一笑,说:“要逃我早逃了,何必等到现在?之前在船上不是说了要让皇帝主动召见我们吗?”
“吃顿霸王餐这种小事,皇帝才懒得理你!”
“嘀嘀咕咕什么呢?盘算着怎么逃出去吗?”
一位身材姣好,步伐妖娆的中年女子摇着扇子走了进来,说,“那你们可别费心思了!”
“老板娘,我们只是出门忘了带钱,你先放我们走,我们这就给您取去!”纭玺赔笑道。
“让你们家人或朋友送过来。”老板娘丝毫不肯让步。
“老板娘,我们是真没钱了。”珝烨说着,纭玺回头瞪了他一眼。
“怎么?如今吃霸王餐都这么理直气壮了?”老板娘皮笑肉不笑地说。
珝烨依旧坐在座位上,丝毫没有他正在被讨债的感觉,反倒是纭玺紧张得不行。
珝烨淡定自若地说:“老板娘,您一定会需要我们的。我们可是能帮你赚钱的。”
别说是老板娘了,连纭玺也不清楚珝烨到底想干什么。老板娘打量了一下他们俩,自行理解了一下。
她走到纭玺面前,仔细看了看,纭玺被盯得有些不适,向后退了一步。
却听老板娘说:“这位姑娘容貌倾城,公子也生得十分俊俏。两位若是留下来,确实可以成为我们萍水阁的活招牌了!”
老板娘便说,便靠近珝烨,还企图摸他的脸,被珝烨制止了。
纭玺一听,急了,说:“老板娘!你这是萍水阁还是青楼啊?”毕竟几年前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
珝烨嗤笑了一声,说:“活招牌可以,但我指的不是这个。不知贵店可有琴瑟?”
“当然。我们店里常有这些表演。”
“那烦请老板娘给我们表演一曲的时间。”珝烨说,“也许这饭钱就可以还清了!”
老板娘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她先行一步,前去安排。待人走了,纭玺便问:“你是想卖艺还钱?”
“这只是在为你的进宫做准备。”
“你怎么知道老板娘一定会留下我们?”
珝烨说:“不信就等着瞧咯!”
小二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位的谈话,说:“楼下已经安排好,二位请随我来!”
珝烨歪了个头,示意纭玺下楼,纭玺半信半疑地随小二来到台下。
老板娘还在台上和宾客们寒暄着,纭玺小声地问:“你会鼓瑟?”
珝烨自信地一笑,先是给纭玺戴上了纱笠,然后说:“待会你是主角,我给你伴奏。不要有压力,随便弹什么都可以。”
第十章 ——
可是我却没有发现,慢慢喜欢上你的迹象。
老板娘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大家!刚刚的舞蹈表演不知各位客官尽兴没有?下面,是今日的特别节目!”
纭玺嘀咕道:“老板娘也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如何,怎么就如此吹嘘?”
珝烨解释道:“她这是在给我们出难题。她将这番话是为了让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我们身上,认真看我们的表演。有没有实力,一试便知!上台吧!”
珝烨走在前面,纭玺糊里糊涂地也跟着走上了台。她是主角,坐在正中央,而珝烨则坐在她斜后方。
她看到这么多宾客齐刷刷地往他们这里看,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还好戴着纱笠——纭玺心想:就当是为自己弹奏吧!
纭玺转头看了眼珝烨,珝烨点头示意,纭玺也向他点了个头。
纭玺双手放在琴弦上,吐了口气,先是弹了一声——全场霎时安静下来。
纭玺将注意力放在琴弦上,开始仍有些生疏,珝烨细细听着,感受着纭玺琴声里的情绪,慢慢地开始合奏。
有了珝烨的伴奏,纭玺也渐入佳境。她的琴声由舒缓、平和,突然进入到高潮,急促而有力,像是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波涛汹涌。
海面再次平静下来,但与开始时有些不同——似乎有了些暗流涌动,表面虽然风平浪静,但暴风雨即将来临。
果不其然,琴声再次进入高潮,一声一声,扣人心弦。宾客们一个个都攥紧了拳头,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被琴声吸引进了纭玺的故事里。
就在故事发展到最高点时,琴声戛然而止。宾客们意犹未尽,还沉浸在纭玺的故事里。
安静了十几秒后,全场掌声四起,纭玺自己都觉得意外。珝烨拉起还坐在位置上的纭玺,走到前方,他一手按下纭玺的头,向观众鞠躬。
掌声持续了很久,纭玺感到十分满足——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弹奏。
珝烨拽着纭玺下了台,纭玺还在留恋观众的喝彩。老板娘迎了上来,客客气气地说:“二位辛苦了,快随我到后台休息吧!”
珝烨问:“老板娘,这下饭钱可算还清了吧?”
“那当然了!刚刚客人给的小费,可是我萍水阁开张以来收到的最多的一次!都足够你们再吃上几顿了!”老板娘夸赞道,“二位配合得真有默契!特别是这位姑娘,你是我目前见过听过的人中,琴艺最为高超的一个!”
纭玺谦虚道:“老板娘谬赞。我可不敢当!”
珝烨说:“好了,老板娘。既然钱也还清了,不知可否将剩下的钱分给我们一些?如今我们俩是身无分文。”
“自然可以。这本就是你们俩赚的小费。”
珝烨说:“那谢过老板娘了!我们也该离开了。”说着,便拉着纭玺转身要走。纭玺还在蒙圈——刚刚不是他说要留在这等皇帝召见吗?
老板娘挡在他们身前,挽留道:“二位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就留在我们萍水阁吧!包吃包住,只需每日演奏便可。你们所赚的小费里,我只拿一半!”
见珝烨还在犹豫,老板娘立刻松了口:“我只拿四成!够诚意了吧?”纭玺一下子明白了珝烨的用意。
“只是每天演奏,顾客们怕是会听腻吧?”
老板娘说:“我当老板娘这么多年了,这些我懂,我自会安排。”
“好!那就这么定了!是不是要白纸黑字写清楚呢?”珝烨说,“我绝对没有不相信老板娘的意思!但出门在外,总归是小心为妙!”
老板娘也是个明白人,吩咐道:“小二,拿纸笔!”
三人签字画押完毕。临走前,老板娘特意多看了几眼珝烨,阅人无数的她知道,此人不简单!
两人算是有了个安身之处——就在萍水阁后边,一人一间房,紧挨着。
萍水阁还热闹着,不少人还在追问两人的去向,询问两人何时还会表演……老板娘和小二都快忙不过来了。
纭玺前去珝烨房间串门——与自己的房间没什么两样。她说:“想不到你鼓瑟还挺厉害的!我事先都没告诉你我要弹什么,你一听就明白了!这样,算是知音吗?”
珝烨也毫不谦虚地说:“我是怕我若也弹琴,会抢了你的风头。”
“你说说,我刚刚弹的是什么?”
珝烨将琴声化为海面的变化叙述了一遍。纭玺接着说:“但里面也有我的人生经历。你有没有发现两段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有些不同?”
“自然。”
“第一次,是因为我还年少无知,不知世道艰险。所以在暴风雨来临前,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而第二次,我有了经验,明白海面虽然平静,但在海面下却是暗流涌动。不仅是暴风雨,一切事情在发生之前,都是有迹象的。”
可是我却没有发现,慢慢喜欢上你的迹象。
纭玺回到房间,换上了夜行衣。她打开房门,探了个头,发现老板娘和珝烨的都房门紧闭。于是,她放心地锁上门,从窗户溜了出去。
虞府——
纭玺趴在屋顶上,窥探着虞府。已是戌时,虞府内十分安静,偶尔有几个下人走出来。
虞府的布局还跟之前一样,并无太大变化,只是不知道里面的人都怎么样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位少年才翻墙回府——该是虞江偃吧!
都长这么大了!纭玺看着他蹑手蹑脚地走着,眼睛不时向四处望望——还是这么贪玩!纭玺觉得滑稽,露出了笑容。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纭玺一听是珝烨的声音,惊慌地转过头,捂住了他的嘴。
纭玺压低了声音,说:“小点声!你是存心想让我暴露吗?”珝烨用眼神告诉纭玺明白,纭玺这才松开了手。
珝烨也趴在纭玺旁边朝虞府内看了看,只见到一个少年偷偷摸摸的。珝烨说:“该不会是小偷吧?”
“别瞎说!那是这家的公子。他应该是贪玩,现在才回家。”
“你大晚上地跑来就为了看他?”珝烨大胆猜想,“他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纭玺白了他一眼。珝烨又猜:“这难道是你家?”
“你能不能别瞎猜?”纭玺的注意力一直盯在虞江偃身上。
眼看他就要进屋,身后却有人打开了房门,喊道:“又去哪里野了?这么晚才回来!”虞老爷拿着根竹棍走了出来,边骂道,“我今天一定要打断你的腿!”见到虞老爷,纭玺的手捏紧了屋檐。
第十一章 ——
“所以,就此相忘于江湖,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虞老爷的声音,大伙儿纷纷跑出来。三夫人第一个冲了过来,看到虞江偃立刻开骂:“你这孩子,我刚刚明明看你睡了,怎么又偷偷溜了出去?这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快去给老爷认错!”
虞江偃听话地走了过去,跪在虞老爷面前,委屈巴巴地说:“爹,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都抓到你几次了?小的时候是让下人带你出去,现在长大了,自己会溜出去了是吗?”纭玺想起那一次带虞江偃溜出去玩,却被关进了马厩。
虞老爷说:“在这家里,数你最小。大家都宠着你,让着你。可你怎么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今天必须要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虞老爷扬起手中的竹棍,就要抽下去。三夫人立马跪在虞江偃身边,护着他,说:“老爷,要打就打我吧!江偃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
虞府大夫人没有子嗣;
二夫人生了个女儿,小时候不知犯了什么事,被虞老爷毫不留情地送入了宫里;
三夫人生了虞江偃这个儿子,所以最得宠,地位最高,虞江偃也被大家捧在手心里。
虞老爷气得脸都涨红了,手里的竹棍在空中颤抖着,终还是放下了。
虞老爷说:“都是被你给惯出来的!再这么下去,他以后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老爷,他现在还小。等长大了,自然也就懂事了!况且他白天都在学习,小孩子贪玩,这才溜了出去。”三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