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涣抬头诧异地挑了下眉，重新拿一张崭新的出来。
“手把手教。”
说是手把手，准确来说，是宋耀眼的手被闻涣一只大手抓住，全程由他掌握剪纸的走向。
宋耀眼觉得自己有点像那个提线木偶。
闻涣沉浸式教学：“左……下……右……”
一张剪完，宋耀眼摊开看，闻涣的手艺确实不错。
不过，她没学会。
闻涣递了张新的纸给她：“剪一张给我看。”
宋耀眼抬头，默默看他一眼，低头，默默看纸一眼，拿起剪刀来。
第一步是下。
第二步是右。
第三步是什么来着？
宋耀眼瞥了眼闻老师。
闻老师突然想到宋耀眼是个钝感加反应力慢十倍的平庸无奇的学生，他抚眉：“下。”
宋耀眼一刀往下，一划奇长。
反正是拯救不会来了。
闻涣选择放弃。
宋耀眼是个急流勇退的好学生，她见自己在剪囍字上没什么天赋，转头拿红纸剪了个爱心。
然后借花献佛：“闻涣，送给你。”
别别扭扭的爱心，闻涣看了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但快速伸手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紧接着，他剪了一张爱心递给她。
“宋耀眼，好好收着。”
男人说起某些话来反而不好意思，但表面显得很傲娇很大爷。
宋耀眼摊开看，觉得闻涣剪的，比她剪的好看多了。
她挺喜闻乐见的。
闻母把菜端上桌，告诉他们要吃团圆饭了。
菜品有十样，寓意十全十美。
吃完，闻母给他们两个塞过去大红包，笑着说：“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在家长眼里，他们都只是孩子，需要照顾的孩子。
闻涣捏着自己那一份，眉眼柔和，嘴角弯起来笑了笑，放进口袋里。
到了夜晚，大家一起守岁。
宋耀眼坐在椅凳上看曾经看过的新年晚会。
以前让她笑哈哈的小品节目，再来一遍也会笑。
守岁到零点，各地响起鞭炮声。
烟花冲到天上，刹那间仿佛整片天空都被点燃。
宋耀眼和闻涣在在大柳树下看烟花，远处爆竹声此起彼伏，鸡被吓得嘎嘎叫。
闻涣碰到宋耀眼的手指，他轻轻触了触，然后伸手握住，十指紧扣。
宋耀眼的目光一直在天上的烟花上，她再也没有看到这么艳丽的烟花了。
好像暮和镇的这场烟花，落在了她的心上，并成为她来过这里的记忆。
成为一瞬间的永恒。
放烟花的声音渐趋小时，闻涣贴在她耳边说：“宋耀眼，新年快乐。”
宋耀眼笑着转过头：“你也是。”
这一夜，总算平安无事的过去。
第二天，正月初一。
宋耀眼一大早起来并没有看到闻涣。
闻母正在做早饭，抬头跟她说：“涣儿出去到小淦和自横家了。”
宋耀眼点头，也跟着准备出去，可她突然想到什么，趴在窗口边问：“闻阿姨，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啊？”
闻母摇摇头：“没有，但这孩子，今天一大早送给我一样礼物。”
谈到闻涣，闻母笑容慈祥多了。
宋耀眼重重点头，也进房里把准备的礼物递给闻母：“闻阿姨，新年快乐！”
“你这孩子，送什么礼物嘛！”闻母一边嗔怪一边伸手接过，眼里有感动，“好孩子，去找他吧。”
宋耀眼离开了闻家。
她有种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踏足这里，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
闻涣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比她表现得更加从容淡定，和往常无异。
秦小淦家和周自横家离得不远，挺近。
宋耀眼顺着一条路走，先去秦小淦家送给他一份礼物。
秦小淦接过时还特别不好意思，他身边是余俏俏，一脸敌意地看着她。
宋耀眼没去理会，跟秦小淦说了声新年快乐，转身便走了。
来到周自横家，她才发现他家里只有他奶奶一个人，只不过周自横从来没说过。
宋耀眼按照惯例送了一份礼物，祝贺他新年快乐，但这回多说了一句话：“你们会记得我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其实穿越回去也可以看到他们，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希望过去的他们，也可以记得她。
可穿越机制最后会怎么抹平她的存在呢？
宋耀眼并不知道。
闻涣不在秦小淦家，也不在周自横家，宋耀眼没有往回走，她顺着一条河走过去，然后在河的尽头看到了闻涣。
他坐在河边，额前碎发被吹翻，神色不辨。
余光瞥见宋耀眼过来，朝她招了招手。
跟唤猴似的。
宋耀眼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问他在想什么。
闻涣实话实说：“想把你推下去。”
宋耀眼：“……”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她抬了抬脖子：“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闻涣默了默，随后轻嗯一声。
“所以你在等危险降临吗？”她问。
毕竟在她受到危险时，得他先受到危险才行。
可闻涣的危险是可控的，就譬如上一次他自己主动从巨石上跳下。
意思是说，这个危险程度他自己可控。
闻涣却顾左右而言他：“东西都带好了吗？”
宋耀眼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跟宝贝似的往他手边凑：“你摸摸里面有什么？”
闻涣轻笑，配合地往她口袋里掏，然后手一顿。
他掏出来，是他剪的爱心。
还有她给他剪的，明明在他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口袋被她当暖宝宝捂手的时候拿走了。
“我能带回去！”她拍了拍口袋，重新坐好，得意洋洋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讨厌。
闻涣无声地笑了笑，搂过她的后脑勺靠近，眉眼难得的温柔。
“宋耀眼，我爱你的英文怎么说？”他眼眸深邃，沉入深海。
“I love you。”
宋耀眼老老实实。
“嗯，我也是。”
闻涣笑了，他笑得开心而真诚，唇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下，手义无反顾地按着她的肩，然后猛地一下把她推进河里。
河水冰凉刺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磕在旁边露出水面的石头壁上。
当痛觉袭来的那一刻，她发现，时空变了。
所有一切都在飞速旋转，她控制不住，缓慢闭上闭眼。
再次睁眼时，ell摇着尾巴在她面前晃。
她穿回来了。
完好无损。
不是在天桥。
那么，闻涣呢？
第 50 章
闻涣交换了危险程度。
深夜，夜色焦灼。
城市下起了大雨。
城市车流逐渐变得稀散，凶猛雨水冲刷地面，也遮挡人的视线。
男人站在天桥边缘往桥下看，眼睑鼻梁上都有雨水顺着滚落而下。
片刻后，他无意识地翻过天桥的栏杆，从上面一跃而下。
男人的身躯直直往下坠，坠进汹涌的城河里。
雨夜的河面掉进一个人，没有人太在意。河面只是掀起巨大的水波，片刻后又归于宁静，只有雨水打下来的水纹在不厌其烦地飘旋着。
宽大的河流咕咚一声，将他的身躯吞进。
额前的碎发在水中飘扬，露出漂亮俊秀的眉眼，他的双手微微抬起，身子下沉。
沉静得像一幅画。
直到额头碰上坚硬的石头，脑袋深触河底，他的意识都没能醒过来。
今夜雨过大，斜风却绵绵。
宋耀眼穿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飞奔下楼去找闻涣。
偌大的别墅空空的，她试着喊了几声，没有人应。
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他的电话，那头也显示无人接听。
宋耀眼有很强烈的感觉，她意识到闻涣可能遇到危险了。
从闻涣把她狠狠推进河里开始，就察觉到不对劲。
为什么闻涣会在过去把她推进河？
又为什么她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而不是出现在天桥？
她想不通这些，但有个念头在心里围绕，一定要去天桥看看。
心绪稳定下来，宋耀眼在深夜拨打周自横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
一辆轿车停在天桥下，靠近河边。
宋耀眼从车里出来，周自横举着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
河水翻涌，河面已经有相关人员行船在打捞有没有沉水的人。
打捞时间并不短，周自横不忍看宋耀眼在这守着，便轻声说：“嫂子，你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
宋耀眼摇头，她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时间愈久，就越发焦虑。
每一秒每一分的过去对她来说都很缓慢，都是煎熬。
她盯着漆黑不见底的河面，心跳得很厉害。还有种说不清的痛觉，在心上深深浅浅的围绕。
脑海里忽地闪过闻涣对她说过的那些刻薄话，他多半不说好话，凭白长了张不讨喜的臭嘴，总能一巴掌拍醒她的美梦。
偶尔会说点好听的，但大多不中听。
可他对她好，她是知道的。
这场穿越之旅，他一直在打破自己的规则让她进到自己的领地来。
反而她变成了嚣张的那一个，看似被他欺压，可如果她要什么，他都会应。
夜风吹得人清醒，周自横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嫂子，你怎么知道……闻哥可能会落水？”
周自横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刻就已经拨打了求救电话，他以为宋耀眼在河边，可是她说她在别墅。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闻涣落水的？
宋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现在的心思全在河面上，闻涣他现在在哪里？
正巧一个穿着消防服的人走过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问话。
消防员简单地跟他们讲了几句话，大致意思是这条河很长，全方面人工打捞很费时间，让他们先回去。
“那最快出结果是什么时候？”宋耀眼不由抓住消防员的袖子问。
“一两天。”
这很难有个准确时间。
宋耀眼愣了愣，心越来越沉，礼貌地说谢谢。
她进轿车里面，再次给闻涣拨打电话，可不管她拨打多少次，那边都显示无人接听。
周自横走进驾驶座，转头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嫂子，我已经给这边留了电话，一有消息会立马通知我的。”
宋耀眼心不在焉地点头，盯着手里那个迟迟不接的号码。
周自横看了眼，原本想说的话被他吞进了口中，从接到宋耀眼电话的那一刻到现在，他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一是不相信闻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落水，二是不知道宋耀眼又是如何知道闻涣落水的，三是，对他的担忧。
“我先送你回去吧，嫂子。”
宋耀眼知道自己在这没什么用，反而会给他们添麻烦，她点头，比刚才沉默多了。
周自横是被她临时叫过来的，她不会开车，总得找个朋友，而且他办事比她更靠谱，还是闻涣的朋友。
重新回到别墅，她开始安慰自己，这只是自己的臆想，认为闻涣会在天桥落水，万一他没有呢？
只是回来的时间比她短而已。
可越想，宋耀眼越觉得不可能，前面那么多次穿越，他们几乎都在同一地点，可为什么这回，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有回来？
ell跑过来用柔软的脑袋蹭她，好像知道她很难过，呆呆地望着她，围在她身边乖乖趴下。
宋耀眼却突然感到一阵困意，她缓慢合上眼，倒在地上。
ell走过去靠近她，毛绒绒的身体重新温顺趴下，一双眼紧紧看着它的主人。
她入了梦。
红0545号系统快乐地飞来飞去，在她入梦的那刻稳稳停下来，落在她眼前。
“你好，我的第一百零五号实践对象。”
“你是在跟我说话？”宋耀眼有些不敢相信，她伸手触了触面前的红团。
触觉柔软。
“对，你能看见我。”红0545号系统摇了摇伸展出来的尾巴，很快又收回去，“现在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会选择回答或不回答或折中回答。”
宋耀眼一时有些无言，不过她确实有问题要问：“闻涣是不是在天桥下落水了？”
“是。”红0545号系统毫不犹豫道。
宋耀眼愣了，她过了好久才重新开口说话：“落水的那个，不该是我吗？”
红0545号系统：“他跟你交换了危险程度和顺序。”
因此，闻涣才会在过去把她推进河，而自己成为在现实接受危险的那个。
“会有什么代价吗？”宋耀眼有些空洞地开口。
红0545号系统：“穿越回来一段时间内意识不会觉醒。”
“那是多久？”
“少则十分钟，多则半小时。”红0545号系统瞅了眼整个人都颓丧下来的宋耀眼，有点点不忍心，它在心里唉声叹气。
人溺水五分钟内可能出现死亡，十分钟达到百分之五十六，而超过二十五分钟，死亡率达到百分之百。
所以，她的闻涣，还在吗？
“闻涣能活下来吗？”宋耀眼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红0545号系统却选择了不回答。
宋耀眼一下子急了，她一边急一边哭：“你不是系统吗？你肯定知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