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的殿下,您有什么消息要亲自来告诉我?”索摩问。
杨英韶是学过柔然话的,此刻便做了个通译,将叶清瞻所见与索摩分说了一遍。
他多少有些担心,这索摩女酋看着不是个有历练的人,带着寥寥数十人在异国的土地上过夜,还心大到纵情声色,一瞧便不靠谱。
若是她不信他说的话,还跟那个脑袋不清楚的男宠一样,认定此间是大燕的国土,若遇到敌人,便是大燕要害他们,事情可就麻烦了。
但索摩到底是有些能耐在,她虽皱起眉头问了几个问题,却并没有质疑叶清瞻的情报可靠性。
“既然对方有人穿着大燕的军服,有人打扮成我们的样子,必定是要趁乱截杀我和你们的公主,好将罪责赖在我们彼此的头上。”索摩道,“若是后半夜起了风沙,对方在营地里刻意生乱,场面便难以维持……”
她的语速很快,以杨英韶的柔然语水平,也只能听得懂七成左右,但所幸最后一句最要紧的,他是懂了。
“先传令,让士兵们各自守卫营地,就站在自己的岗上不准走动!无论是什么人,敢在营地里行走穿梭的,全部都杀掉,从营地外跑来的,一律都射死。我们先稳住营地里的情势!”
第77章
索摩的话语说得极平稳,杨英韶便不禁问:“女酋在宴会上时也吃了不少酒,现下竟然已全醒了么?”
“是啊,马乳酒罢了,不怎么醉人,不比你们的米酒,吃多了要晕到第二天呢。”索摩道,她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礼貌的微笑,显是胆大极了,根本没把即将到来的敌人放在眼中似的。
“可是今日这酒,与我先前所尝的马乳酒颇有不同。”杨英韶道,“以我的酒量,饮二三袋马乳酒也使得,可是今日却只吃了一碗,便有些头晕目眩。”
“嗯?”索摩一怔,她原想说她带来的酒自然与外头牧人们私酿的不同,可一细想来,她今日也是吃了几碗酒便晕了啊。
这也是从牙廷带来的酒,她却不是在牙廷饮酒时的量。
帐中短暂的静默里,外头的风声变得更加清晰。那声音在毡帐中穿梭,带着尖锐的呼啸,宛如群狼的哭嚎。
索摩心中的风声,殊不比外头的小半点儿。
她心思急转,脑海中闪过一张又一张脸,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字,那些觊觎虎儿察部财富的人,那些想要榷场的人,那些行刺过他们父女的人,那些投奔他们却敌我难辨的人……
她必须将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危险人物挖出来,会是谁呢?
“这风声好大呀……”峄城公主故意打了个哆嗦,发言打破沉默,接着挪动身体,朝杨英韶那边靠了靠。
杨英韶握住了她的手,四目相对时,他用口型说:“没事。”
她就对着他展颜一笑呀,那模样像是一朵小小的花苞,被人轻轻吹过一口气,便羞答答绽开了花瓣。
目睹一切的舒兰与:……就女大不中留是吗?我觉得我像是一条蹲在车底的狗啊!
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索摩有那个脑袋不清醒的柔然青年护着,峄城公主有杨英韶保着,就她身份最低微,全无功夫,还连个保镖都没有。
这时候就有些后悔,不应该把叶清瞻撵走的。要是叶清瞻在,她虽不敢将他当保镖用,但他抽个空儿护一下她,那该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
而索摩大约终于理清了思绪,对杨英韶道:“小杨将军,感谢贵国公主殿下送来的宝贵消息。我和我的勇士们可以保护好自己,还请你们不要担心。如果敌军已经在路上了,那么,请您和公主殿下也早点回到燕国勇士们中间吧。”
杨英韶传译给公主听,公主点点头,道:“我们自然是要安排的,可是你们的人够么?我看只有这么几十个人,还有不少是乐师和舞姬,怎么应付贼军呢?要不要也移到我们那边去,两厢合在一起,把握也更大些。”
杨英韶的眉心微蹙,但还是按照峄城公主的话给索摩翻译了。
“不大够,可我们不能去。”索摩道,“请替我感谢殿下的好意,但我没有资格接受。”
峄城公主很是不解:“可她是虎儿察部安布尔酋长唯一的女儿,怎么能用自己的生命冒险?既然敢留在大燕的国土上过夜,怎么就不敢和我们合兵呢?”
索摩唇角一丝苦笑:“公主殿下也是燕国皇帝唯一的女儿吧?”
峄城公主点头:“可是我还有很多哥哥呢。”
“所以她不用继承她父亲的权位,也不会有人想从她的手中抢走什么……可是,在我而言,若不放手,便会有人想杀了我。要我的命,或是要我的名声……这样的处境,公主殿下大概不必体验吧。”
小姑娘眉心一颤,这话让她想到了当初太子哥哥被人下毒的事情。
如今太子哥哥虽然还活着,不曾如她那个噩梦一样早亡,可也是个废人了……
原来,天下所有的人,面对权力,都是一样的凶恶可怕。
“我不能放手啊。我若是想从父亲的手中接过虎儿察部落,便要自己站出来面对暗杀和算计。我必须是无惧的勇士,我必须比他们都勇敢。你们燕国人的机敏和权变,在草原上是不能得到认可的。”索摩徐徐道,“我若是按公主的办法来,今天多半能活下去,可这一场艰辛也就白受了。”
峄城公主懵了,她问:“可是她就算不跟我们在一起,独个儿应付了这一场……叛乱,又能证明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