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儿就拥有被人活活砍死的体验了!
叶清瞻刚一松手,她就直挺挺往地上跪下去。倒不是想给救命恩人磕个脆的,实在是身上没了力气。
所谓“整个人就像一摊稀泥”是怎么样,她是切身体会到了。
叶清瞻想也没想便向前一步托她,却是没扶稳,舒兰与整个人跌进了他怀里。
她一身不是血就是泥,又湿又脏,妆糊发乱,狼狈极了,可他还是下意识地将她抱住了。
不抱着她,难道还能把她推开,让她往后摔一跤不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叶清瞻如此对自己说。
可到底还是没有松开她,任舒兰与把脸埋在他怀里大哭,顺便还拍了拍她的背。
虽然不知道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但好像大家都是这么办的。
舒兰与也没察觉到异常,她一边哭,一边用仅剩的力气掐自己的手指尖,她居然还活着!
她被那个王八蛋追着砍了一路,形象全无,可居然还活着啊!
没死!
雷雨声中,她哭得好大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的厮杀声都淡去,她全然不顾,直到听到少女的咳嗽声。
峄城公主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他们两个,神色非常复杂。
不是,她不是安排尚婉仪她们在帐中待着不要乱跑吗?
怎么她跑出来了,还趴在皇叔怀里哭?这哭得也太投入了!脚下还踩着个尸体……等等,这尸体穿着燕军铠甲,看相貌却不大像燕人,喉头更是嵌着皇叔的飞刀,莫非……
公主心思一沉,她想起毅亲王说过,有一伙敌军穿着燕军铠甲,立时嘱咐身边的士兵:“你们去大帐里看看!”
她怕的是那伙人偷袭了大帐,若阿婉是一个人拼死跑了出来,那哭成这个样子,的确是情有可原。
但那是不是意味着,大帐中的姑娘们都……
她不敢自己去看,可那士兵飞快地跑走之后,她又等不及想知道情况,因此上咳嗽了两声:“阿婉,你没事儿吧?可曾受了伤?”
舒兰与此刻听着峄城公主的声音,只觉便是仙乐也没有比这更悦耳的了,一转身便扑到了公主脚下,她还是站不住,跪坐在地,一声“殿下”,拖了三段音,简直像是在嚎丧。
峄城公主上前扶住她:“你没事吗?没有受伤,是不是?你没事就好,咱们已经把他们都诛杀干净了,别怕,别怕啊。”
她还顺手揉了揉舒兰与的头发,像是揉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舒兰与:你们叶家人哄人只会说别怕是吗?
合着被砍了一路的不是你们啊!
可她抬起眼,朦朦胧胧在闪电的光亮中看清峄城公主,却又觉得,公主也没有受伤,这真是太好了。
幸好她没有带着那个丧心病狂的柔然武士找到公主!
“他们穿着咱们的军服……”她说。
她脑袋里一片混乱,实在不知该怎么表述自己经历的一切,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峄城公主扫了地上那尸首一眼,向着侍立在后的永宁侯问:“舅父,为什么这些柔然人会有大燕军人的铠甲?”
永宁侯口中一片咸苦,公主虽然安好,但被人夜袭,所受惊吓也着实不小。今日他们住在这里原本也是他默许的,索摩一行人也是他请来的,他救驾来得也不那么及时,贼人还穿着燕铠……
这些事儿加在一起,够叫皇帝怀疑他有心想害死公主了。
他不好说什么,只能快步向前,将那人的尸首翻过来,拆下他的后护心镜细瞧。
所幸,这护心镜上有能叫他稍稍安心的铭文。
“殿下请看。”他捧着护心镜过来,士兵们立刻递过火把,照着上头一行小字:成恩十九年六月七日汝州造发与青州守备。
成恩是公主祖父的年号,打造这铠甲的汝州军械司,早在皇帝登基时便被撤并了,青州更是离鹿州有上千里之遥……
“这是一副旧甲?”峄城公主问。
“或许是先时参与北伐的青州兄弟们的遗甲……”永宁侯道。
峄城公主抬起眼看他,微微点了点头:“是吗?来人,将这伙穿着我军铠甲的柔然人尸首都抬过来……我要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地方流出的甲!”
永宁侯心知这一个护心镜不可能打消公主的猜疑,只得依言下令,而先前去大帐那边的士兵,此刻也已跑了回来。
却是面色惨白。
他跪在公主面前,颤声道:“殿下,守帐的弟兄们,和大帐里的宫女姑娘们,都……”
峄城公主一怔,迈上一步,问:“都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