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朕是皇帝!尔等好……好生无礼!”彼人嘴唇与声音一起哆嗦,不晓得究竟是气的还是疼的。
鹿鸣原本正要登船离去,闻听此言,顿足回首,眼眸微微眯起:“你是皇帝?”
前·南梁太子始终觉得这个燕国官儿好生眼熟,他生的挺好看,莫非从前服侍过自己?不应该,他的男宠哪有能出宫去的!
更况,若是伺候过他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大约是他多想了,他的那些玩具,哪有一个有造化活到今天!
“怎么?朕瞧着不像皇帝?你们可客气些,便是去了你们燕国的都城,朕也是能当得起一位公爵的!怎也比你这小小芝麻官风光……”
鹿鸣根本没想到有人能将阶下囚生涯说的这么威风,不由一声冷笑:“我管你是皇帝还是太子,不久之后你就是个死人了!”
“你说什么?”他瞳孔放大,惊恐地叫道——投降了还要死?燕虏到底要不要脸!
鹿鸣面无表情,甚至不稀罕看他:“我说,你快死了!”
第176章
皇帝这种人总归是特殊的,哪怕他上午登了基,下午就亡了国,到底也做了一两个时辰的国家元首,亡国之后总也比他的臣民们多些体面。
古往今来的亡国之君,只要是没什么本事,威胁不到新朝统治的,基本都不会死。胜利者为了示宽仁,也往往会给他们封个侯爵,好吃好喝的往废物方向养。
南梁这位亡国之君,自己也认为可以得到如此的待遇。
他才当了不到一天的皇帝,便急匆匆从宫里逃走,在南梁故地,尚且没有什么人相信他能光复故国,想必燕国人便更不相信了。
被一拥而上的燕军士兵摁住时,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痛哭流涕的北上,在燕国皇帝面前痛陈自己已然有了今是昨非的觉悟,然后在燕国的都城里做一个醉生梦死的废物。
虽然在他眼中的燕国,与胡虏也相差不远,燕都的风物,想必也是十分腥膻粗陋,不可与晋宁府相比。然而天下何处的金子不是金子,哪里的美人不是美人呢?勉强忍耐一下,倒也可以欢喜度日——至少不用天天住在湿漉漉的山洞里。
可燕军里这个长得漂亮的小官儿居然说他要死!
他还打伤了他的手!
“你们凭什么要杀朕!”他使劲挣扎跳腾,但按着他的人哪里会真的放任他挣扎开?手指头上用上几分力,便能叫他半个身子都酸酥下来,可他嘴巴还是不肯认输的,“朕什么也没做,从不曾主张过一次战斗,便是你们要报仇,也不该冲着朕来。更况败军之将尚不可杀,朕是一国之君,岂有刀斧加身之理!你们燕人不怕报应吗?”
鹿鸣的牙关咬得生疼,他心下有一苗火,此刻正越来越旺。
这到底是什么无耻之人,竟然敢说“报应”?
鹿鸣一向是个温和内敛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差点毁了他一生的恶鬼,他心里那个卑弱的自己,便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疯狂的叫嚣——报仇!报仇!
这个人曾将他和别人当做泥一样蹴踏,难道他不应该报复吗。
鹿鸣站住脚步转过身,痛快地甩了他一耳光,再开口时,声音是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冷硬:“你不知晓自己做过什么?在我们燕人看来,你是伪朝的皇帝也好,太子也好,臣僚也罢,奴婢也罢,都没什么分别——罪人是没有区别的,你是个强掳百姓的盗贼罢了!”
“盗贼?”他气得七窍生烟,“朕不过是选些服侍的人!朕的父亲是皇帝,朕也是皇帝,难道朕的百姓们不该以服侍朕为荣吗?强掳?那是他们的福分!”
鹿鸣叫他这一通歪理说的是怒火中烧,然而此刻也实在懒得与此人再费口舌,便向士兵们吩咐道:“等咱们把这岛都搜遍了,便启程回去,到时候给他身上拴根麻绳,把他放在海里涮涮。”
燕军士兵们都有些吃惊。
虽说大家都听说梁国的那个老皇帝是怎么死的了,但难道连这个新皇帝也不放过?朝廷真的不需要前朝余孽战战兢兢奉上国玺的场面,以彰盛世?
罢了,鹿主事虽然很笃定要弄死这人,可他们不敢让他真死在自己手里,绑根绳子泼他一身海水得了。
真要是丢到海里去,招来鲨鱼可怎么办呢。
燕军不仅将这小岛上的所有人都绑了带上船,还极其高效的将岛上的金银珠宝通通打包,放在舱底做压舱石,不消两个时辰,万事便皆已具备。
接着便扬帆归航。
鹿鸣虽想杀了南梁这位末代皇帝,但一想到他的脸,便觉得喉头像是被一支羽毛搔挠,令他反胃想吐。索性也不去看他,只是自己立在船头上,吹着海风发呆。
今日风和日丽,便在海上,也不见大浪。柔曼的海水涌动着,燕军的船队缓缓向岸边驶去——在天的那一边,那条暗色的线,便是海岸了。
照着这个速度,天黑之前能靠岸,明儿中午便能带着俘虏和财宝回到静宁府。
之后呢?
杀了仇人,带着苏姑娘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