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再看看那孩子的眉眼,杨英韶又怎么忍心讨厌她?鸾容有一双酷似长公主的眼睛,眉毛与鼻子却长得像极了他,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女儿呀。
杨英韶不得不在心里赞美女儿的美貌。假以时日,他们的女儿必将成为京城中最美丽的少女。
长公主见他坐在榻边,便松开了小鸾容,温声哄她:“鸾容也去抱一抱爹爹好不好?爹爹也很喜欢你呀。”
杨鸾容果然很听母亲的话,在榻上迈开短短的小腿,跑到杨英韶的身边,伸开两只小爪子抱住父亲的胳膊:“鸾容也喜欢爹。爹也好看。”
杨英韶心头一暖,尚未来得及对家中真正的小殿下说几句饱含父爱的话,便听得小姑娘补充了后半句:“但鸾容更喜欢娘。”
……一个两岁的小孩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吗?
杨英韶心道这个女儿就是天生下来气他的,于是带上了虚伪的微笑面具:“爹爹知道,爹也更喜欢你娘。”
这话一点也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杀伤效果,杨鸾容小朋友一点也不明白她爹说的“更喜欢你娘”是什么意思,反倒欢喜的拍拍手:“那爹也抱抱娘吧。嬷嬷说,喜欢谁就抱抱谁。”
杨英韶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他的女儿是个小可爱,做父亲的人,怎么能跟还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计较呢?
无论是什么时代,女儿想要讨得父亲的欢心总是格外容易,而父亲一旦高兴,手下就会流出不少好东西来……
在杨鸾容还是一个小朋友的时候,她就用这种法子无意地混到了甜点心、小手镯、木偶娃娃等种种好东西,随着她芳龄见长,骗术亦日益精进,连宠物兔子、外头卖的小吃、明姨丈送来的装金柔然刀都不在话下。
她的行骗难度低得让弟弟杨玄深妒忌——爹对待姐姐的要求时,就心明眼亮睿智贴心,端得要星星不给月亮,对待他时,虽也面带和蔼微笑,但就是假装听不懂话……
同是武将家的儿子,他的小伙伴们都从各自父亲兄长们手中得到了小马驹小弓箭,已经开始相邀冬日去城外射兔子了,唯有他被逼无奈天天读书。
他试图跟父亲讲道理,换来的却是父亲假意的欣慰:“阿深不愧是杨家儿郎,从明日起,你可早起半个时辰,爹亲自教你骑射。什么小马驹,那值当什么,待你弓马娴熟,爹给你挑一匹最好的西域良驹,若是马市上没有好的,便找你明姨丈从草原上给你挑一匹,定能叫那些小子们的坐骑不堪一比。可好?”
“弓马娴熟”?杨玄深心下不安,总觉得这个要求仿佛没那么容易达到:“那背书……”
“练完骑射再背不迟。”
啥?
“那爹上朝的时候怎么办?”
“你娘教你也尽数够了。”
“娘不是也要上朝……”
“我们二人总有一个当日在府中可以教你,阿深很不必担心。”
杨玄深面色不太美观,立志做一个好父亲的杨英韶观之,又问:“若是觉得爹娘顾不上,爹送你回安国公府,祖父教你可好?”
倒霉孩子杨玄深舌头都哆嗦:“这……”
杨鸾容遛她的宠物小白兔,正巧路过附近,偷偷观察了一会儿:我这蠢弟弟真是活该,溜了溜了,不救不救。
若是爹教他武功,说不准还会发发仁善,偶尔宽恕他一两回迟到偷懒,若换成祖父教他么……怕是竹竿都要打断三五根。
想要一匹马儿,直说不好吗?非得在爹跟前说自己是“将门之子”……将门之子可不是会骑马打球狩猎游冶就够了!
记得娘说过,她爹八岁的时候,用沙盘推演对阵,便不输军中宿将了。什么叫将门之子?这才是!
以蠢弟弟的手段,简直是虎父之犬子,今后有得他受的咯!
鸾容抱起小白兔,幸灾乐祸地跑了,她要回娘亲身边读书——她是长大后要去考女试的优雅千金,千金什么的,是不能每天早起半个时辰出门吹冷风的。
阿弟可不能怪姐姐不跟你同甘共苦啊,你要作死之前可也没告诉姐姐我呀!
长公主今日发现女儿格外乖巧,不由有些感叹——孩子长大了是不一样,知晓自己努力,再也不用娘亲操心了。
想想她与杨英韶的四个孩子,最小的小鸾心还在襁褓里,次小的玄渥刚会满地跑就天天闯祸,玄深虽也是顽皮能闹,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继承家业做个好将军的样子……长公主更觉得鸾容这孩子真是不错,是弟弟妹妹们的好榜样了。
还同夫君说:“都说长子长女格外晓事理,当真不错,鸾容今日也好好读了书。”
杨英韶今日起教导儿子习武,谈到儿女教育这个话题,简直是眼前一黑:“也不知阿深几时才能开窍,教他习武真是难极了!全然不若殿下当年灵巧刻苦。若非父亲年迈,我很想将他送去安国公府教导……”
长公主嫣然一笑:“哪能人人都像我这样乖?不过父亲教人习武心气太高,送阿深过去,我有点不大放心。倒不是顾念孩子,实在是父亲年事已高不宜动气……要不,把这孩子送去给我皇叔教?”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皆觉此法可行。毅亲王现下有的是时间和钱,王妃尚婉仪又是他们的自己人,再者,毅亲王那些江湖功夫可比马背上的功夫磨人得多,若是让玄深去接受一下命运的毒打……不,去遥远的南方长长见识,他一定会大有长进。
这个想法就在两位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敲定下来,长公主立刻修书一封,托人送往毅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