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玉道:“左右不过是个可怜女子,并未在意。可等我进了屋,花晨骂了她后,那番话就让我在意了。为奴为婢都不许……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且那姚席,之前极力想表现自己简朴,可偏偏院里又摆放了名贵花植。当我纳闷时,他又主动提起花的来历……看似无懈可击,可一般这样行事的人要么心里有鬼,要么意有所指。
而且他之前对我极为恭敬,不,都不能说是恭敬了,简直是谄媚。但刚刚你也看见了,我进门后,他甚至都没第一时间起身行礼。我质问他时,态度傲慢,可当我说生平最会告状时,他又跪了下来,求饶时又说出了一个地名。”
“南嘉矿场!!”
陆岺好似明白过来了,“对,他说了!那些姑娘命苦,父兄皆死于矿场!他一个风流客怎还会去盘问人家身世?我虽未进过青楼,可也听人说过,去青楼都是寻欢作乐的,哪里会去关心青楼女子的身世?除非真是喜爱至极,想要讨回家做妾的。但一般官宦人家是不许妓子进门的,再喜欢也只是养在外面,像毕舒那种,到底是少数。他爹要不是首辅,早被人弹劾死了。”
“这就是了。”
左玉道:“且我没去时,他跟你说有一女子姓杨,不是赵羊的羊……本来我也只是猜测,但听你这么说后,我现在几乎能肯定,那姚席……”
左玉从陆岺怀里挣脱出来,正面对着他,低声道:“怕不是什么坏人……而是一个真正的青天大老爷……”
“那,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要他这般忍辱负重?”
陆岺想不明白了,“逼良为娼?又不是脑子坏了,官家人再贪他也不可能去做这种事啊。拿点青楼里份子的事我倒听过,但逼良为娼这个……”
“恐怕事不是这么简单。”
左玉道:“也许比我们想的更黑暗……安抚使,正二品大官,姚席不过一县令。而且他跟你说过吧?这县衙里,只有他跟教谕不是本地的。咱们大昭的县令都得异地为官,整个衙门里,唯有县令、县丞是衙门任命。
而与县令不同的是,县丞必须得由本地人担当。因县令非本地人,故而要有通晓本地风俗的县丞辅佐。如此一来,衙门里,除了县令,所有大小官职,甚至是衙役都是世代传承。县丞、典史看着不是父传子,但实际上何人接任也都是上一任指定的。如此一来,县令来了这儿基本就是被架空的。要么听从他们的,老老实实盖九年公章,要么就弄死你……”
陆岺听着眼睛都亮了,“玉玉,你怎知这么多?”
“几年前跟李恒一起斗乡绅,他告诉我的。”
左玉道:“官场可黑着,讲到底,有关系的都升迁得快。要是没关系,哪怕你是状元,都升得慢。姚席应是发现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所以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暗中寻找机会。”
“所以他是故意卖破绽给你?”
陆岺蹙眉,“他就不怕被其他人发现吗?”
“应是怕的。那月季花应真是他学生送的,不然这破绽他不敢卖。”
“有道理啊。”
陆岺道:“他今日还跟我说,县丞与县尉被你外公点了名,亲自送粮去云州了。所以,他今日敢带我去那小院,也是因为这两人不在?”
“许有这个原因。”
左玉点了下头又摇头,“不过那小院应该不会暴露什么。毕竟,县丞不在,还有典史、六房文书在。所以,那夏书玉……应也是跟姚席一伙的,他们都在引诱咱们去查这件事。”
她望向窗边,窗台案几上细白瓷瓶里,桂花正艳。她望了久久后,才道:“这个地方恐有惊天冤屈……”
陆岺抱住她,低低道:“咱们再盘桓几日,将事情摸清楚了,咱们就装不知道,直接离去。”
“你的意思是?”
陆岺笑了起来,“两百骑虽厉害,但既事涉安抚使,那少不得要出了地界去借兵。”
左玉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不过,不用盘桓几日,咱们可以直接问姚席。”
“那,那他万一要不是,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明日你再邀他去那小院,那小院内应无人监视。你且试探试探他,你带上钟琪,若钟琪觉着可以,你便吟一句诗……”
左玉附上他耳朵,轻声道:“就吟‘寒露草头浮,朝阳若几何?人归不知处,暝霭荧艳光。”
“这诗怎就半段啊?”
陆岺挠挠头,“这啥意思啊?”
左玉抿嘴一笑,“他若真是好人,自是听得懂。你且好好背下,明日你带着钟琪、伴伴一起去。钟琪若点头,你便吟给他听。”
陆岺点头,“嗯,那我去背下。你放心,我现在背书可快了。”
左玉笑了,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家老公的背书能力。这家伙,背书比她强!
第二日,陆岺带着钟琪与李顺福以及一干护卫又找到了姚席。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夏家小院。几杯酒下肚后,陆岺便装着酒多了的样子,向姚席诉苦,“唉,想我陆岺没娶妻前背着大昭第一纨绔的名头……现在娶了媳妇怕不是就要变成大昭第一惧内了。姚县令,你是不知道,我娘喜欢我那媳妇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将她当亲亲闺女看。我那两姐姐也是,还给了她鞭子教训我……唉。算了,不提这事。话说那杨姑娘呢?今日怎没看见?”